我和“小霞”（四）

　　刚刚认识小霞的时候，我对她的印象很简单。

一个看起来有些憔悴，并不快乐的女孩。我深切地感受到，她的无奈和悲伤。

那些安静的夜晚，小霞经常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往往沉默。

宛若轻轻流水，宛若飘飘柳絮。

对于小霞，我还有太多未知，我不知道她的全名，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不知道......

我最讨厌的，小霞的这一点。

很快便入冬了，北方的冬天很冷。凛冽的寒风吹刮着紧绷的脸。

小霞把脸埋在围脖里面，哈气透过围脖散发在那玻璃般冰冷的阳光里。

“好冷啊。”

她用力地缩了缩身子，试图将寒气挤出身体。

“以后我们到南方去住吧。”

“算了吧，还是冷点好。”

“咋，你在南方住过啊？”

“我在南方长大。”

当小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惊讶，然后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才发现自己那时候就像个傻子一样，没看出来小霞和别人那明显的不同。

我也挺开心的，我对小霞的了解又多了一点。

“那，有空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车来了。”

小霞没回答我，驶过来的公交车响起鸣笛声，她向司机招了招手。

“我说，我想去你家看看。”我没看出来小霞的意思。

“算了吧，我没家了。“

我听到后先是一愣，然后两条眉毛扭打在一起，像是小说故事里被人欺骗的男主角一样，质问她。

我可能有些凶了，小霞别过头去，不理我了。

我也生气，不理她了。

有人说两个人的感情一定要存在争吵，不会永远相敬如宾。但是还是少吵一些比较好，还是多多的让着她一点比较好。

每到冬天，小夏的脾气就会变差。我经常能听到她打电话和别人吵架。

每年快要过年的时候，她的爸妈就会打电话来催婚。

小霞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事情，这是我从燕子姐那里知道的。每当争吵过后，小霞都会变得很疲惫，红着眼睛。不理我，不理任何人。

冬天很冷，养的很多花都随着小霞一起，衰败了。

我不会养花，这些事情一直都是小霞在做，就连我也一直是小霞在养护。

说起来很丢脸，如果没有小霞的话，我的大学生活肯定不会变得这么滋润。除了我父母给我的生活费之外，小霞也会给我买衣服鞋子，给我零花钱。

她有时会叹叹气，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养她啊。我说等我工作了，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天意从来都不会顺人的意，直到我最后一次见小霞，我也没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2010年春节前夜，小霞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小孩，我要结婚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在和我开玩笑。

但是她哭了，我听见她强忍着泪水，哽咽着说;

“我要结婚了，你忘了我吧，找个好女孩......”

她后面用方言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懂。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我再也打不通那个电话。

2010年2月13日除夕夜，我瘫坐在床上，望着外面的月亮坐了一宿，欲哭无泪。

从那天开始，我变得浑浑噩噩，失去了一切前进的动力。

忙完春节的事情之后，我骗爸妈说学校有事，要了一笔钱回到了我们之前住的房子里。

房间里还和以前一样，但是好冷，小霞停掉了供暖。

小霞带走了自己的所有东西，只留下了我们的合照。

合照上被她撕成两半。我拿起合照看了许久，然后突然地发作，狠狠地把合照摔在了地上，玻璃破碎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积蓄已久的情绪喷涌而出，像个初生的婴孩一样大哭。拼命地想要再找到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

终于，在那相框的里面，被我发现了一张纸。

我至今仍然保存着，那是小霞对我最后的留恋。是她真正的日记。

“今天店里来了一个傻乎乎的毛小子，怪有趣的，就是酒量不太行，才喝了一点就醉了。”

另一面写着一段新的文字，有几个字被泪水浸染开。

“我叫吴瑕，我爱你。”

在我们分别后，我第一次知道她的真名，不是小霞，是小瑕，完美无瑕的瑕。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平复了心情，收拾了这被我制造出来的残局。

小瑕走了，我还是没学会怎么去关那扇大铁门，太重了，我关不上。

小瑕，如果这扇门关不上，你又为何给我要打开呢？

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接受小瑕离开我的事实，但是厄运专找苦命人，老天还是没想放过我。

在我即将大学毕业之前，赵哥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让我去一家饭店里找他。

那是一家很普通的家常菜饭店，赵哥从没带我来过这么“低端”的地方。

我打开门，发现燕子姐也在。

“怎么突然找我？”

赵哥和燕子姐俩人面面相觑，推搡着对方，小声嘀咕着你说吧你说吧。

最后燕子姐胜利，赵哥招招手让我坐他边上，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兄弟，哥们跟你说个事，但是在我说之前，你要先保证你不会激动。”

我点点头同意了。

赵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艰难地吐出来几个字：

“小瑕她走了，让燕子给你带个话。”

他从燕子姐的包里拿出来一封信，完整的，没拆封过的信。

我心里一颤，盯着信看了好久也没接。

赵哥看我这样，把信一把塞到我手里，然后牵着燕子姐走了出去，把门紧紧扣住了。

我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里面的一字一句我至今难忘。

“小孩，姐文化不高，就不写那些上档次的词了。这些年来谢谢你能陪在我的身边，爱护着我，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有时候我夜里醒来看到你在身边，就觉得很安心，我多想你能一直在我身边。

你说人确实挺奇怪的哈，咱俩在一块的时候我不想耽误你，现在分开了我倒又想你了。

下辈子吧，我这辈子不干净，下辈子我干干净净的嫁给你。”

我颤抖的手捕捉着她颤抖的字迹，直到我们的眼泪重合，将墨水晕染成一朵朵美丽的花。

......

每年的五月五号，我会从店里拿上一束鸢尾花，去山里看看她。

林俊杰的歌曲有这样的歌词，你的痛苦我都心疼想为你解决。

如果你早些告诉我，那些羞辱你的话，那些家暴你的人。

我会用更大的勇气去爱你。

瑕，你还在等我吗？

瑕，我已经比你大了。

瑕，我把那扇门修好了。

瑕，我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