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性不可说

　　翌日辰时，春日的暖阳普照大地，一抹金色折射在瓜州城钟鼓楼顶，显得熠熠生辉。

雷浩天猛然苏醒，这一场欢宴太过尽兴，以至于彻夜未眠，自己只在床榻上打了个盹，却不敢再贪睡，他想到客栈的张议潮和刘九兄弟肯定在为他担心，必须赶回去说明实情。

王维尚在熟睡，雷浩天不忍打扰他，起身去书房找到纸笔，给摩诘兄留言，简要说明原由，便匆匆离开州衙...

雷浩天走向街道，瓜州早市已经接近尾声，街道两旁贩卖早点的摊主，开始洗涮锅灶，拾掇着碗筷，售卖各色小吃的流动摊贩，还在不停吆喝着买卖。

雷浩天来到一家饭店，随便点了一份“泡儿油糕”和“风味凉皮”，昨日虽说饱餐了美食和美酒，此刻却觉得腹中有些饥饿。

泡儿油糕油而不腻，用河西走廊优质小麦面粉制成，和风味凉皮同属当地特色小吃，雷浩天十分喜欢这样的味道，小时候母亲也能做出这样的美食，让他非常怀念......

街头闪动着人影，雷浩天不经意间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原来是张议潮带着几个弟兄，正急匆匆向州衙方向奔去。

“大哥！”

雷浩天连忙放下碗筷，跨步迎向前去，张议潮见到雷浩天，顿时笑逐颜开。

“兄弟，你可安好？”

“大哥，都怪小弟误事，没有及时返回，让大哥惦记了！”

兄弟二人相拥在一起，看到雷浩天平安无事，张议潮大感快慰，众兄弟一起返回客栈。

“四弟若还未归来，刘九就要闯入州衙要人，绝不让官府为难兄弟！”

刘九见到雷浩天兄弟，万分高兴，兄弟几人围坐在一起，雷浩天将州衙宴请河西节度使，他又与王维彻夜畅谈的情景描述了一遍，众人闻言无不感到惊叹，想不到雷浩天竟有如此能耐，可以得到崔大使和刺史大人的恩惠。

还有位大诗人与他一见如故，难道雷浩天也会作诗？张议潮更加惊讶，雷浩天兄弟果然天赋异禀，才华出众，而且每次都能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大哥，兄弟此次机缘巧合，能够与崔大人府中幕僚王摩诘结交，弟兄们日后之事必有所成！”

雷浩天单独与张议潮和刘九叙谈，想要把张议潮引荐给王摩诘，再去面见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若能得到崔大人的赏识，张议潮和归义军必能发展壮大，有所作为。

“兄弟，崔希逸乃河西节度使，统领河西五十万大军，管辖数州百姓，他可是名副其实的河西军政大员，兄弟有幸与其结缘，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张议潮十分高兴，此番雷浩天接受瓜州刺史李守业邀请前往州衙，居然能和河西节度使幕僚结拜，这是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

“王摩诘性情洒脱豪放，又简单耿直，没有丝毫世故圆滑，兄弟临走时给摩诘留了纸信，相信他不日就会来客栈寻我，到时定然将哥哥引荐于他。”

雷浩天心里想的是与王维长期交往，互相切磋绘画技艺，这是他最感兴趣的事情，而张议潮更看重河西节度使的势力和权威，两个人各有侧重......

归义军入住长河落日客栈已有数日，俗话说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日难，近一百人的吃喝拉撒，每日需支出十两银子，张议潮不得不考虑开销用度问题。

携带的牛羊皮毛还未售出，本打算进入汉人聚集区再行销售，但眼下多有变故，一时不能离开瓜州城，张议潮便思谋着，想在城内找家买主，只要价格公道，售出一些也好。

如此思量后，张议潮让手下兄弟装了一车上好的皮毛，与刘九来到城中集市，寻找合适的买主。

张议潮并未告知雷浩天，一来雷浩天兄弟要在客栈等候王维到访，而来他不想让兄弟因为钱财而分心，这是当大哥理应解决好的事情，不能让兄弟们徒增烦恼。

刘九则不同，他与张议潮有十几年的交情，知根知底，从来都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张议潮可以对他如实相告，不必担心对方心有所想，而雷浩天现在的地位和影响力，让张议潮感到有种莫名的压力。

人性在此时有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雷浩天的出现本来波澜不惊，但他总能带给张议潮很多惊奇和惊喜，令张议潮这个归义军首领有点失落，这种感觉慢慢潜入他的内心，让张议潮感到不安。

倒不是张议潮心胸狭窄，容不下雷浩天，或许是自己被眼前暂时的困境和迷茫扰乱了心境，才会产生如此想法......

“大哥，可有心事？”

刘九感觉到张议潮一路若有所思的样子，急忙关切地问道，大哥平时很少有心不在焉的时候，刘九自然发现了异常。

“哦，议潮是有些恍惚，想必这几日休息不好，倒也无妨。”

张议潮猛然清醒，赶紧打起精神，将那些不安的念头从内心中彻底打消，决不能再对雷浩天兄弟有任何揣测和不满的想法。

心定则杂念消，人性复杂而多变，远不及其他生命体那般简单守恒，但人性最可贵的是注重情感，情感往往大于理性，否则社会就会失去它存在的意义......

“这是封存了二十年的高原牦牛皮，看看这皮质，这毛色，要说是世间第二，绝没有第一，呵呵，千万不可错过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荡在集市上，此人原来是客栈的店小二，他出狱后，打定主意要跟着归义军混迹，毅然辞去了客栈跑堂打杂的营生。

店小二被归义军将士的英勇士气吸引，更欣赏首领张议潮的豪杰气概，同时对雷浩天的足智多谋折服，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店小二孺子可教也。

张议潮也需要一个能说会道，聪明伶俐的帮手，便接纳他加入队伍，店小二感激不尽，跟随首领来到集市上售卖皮毛。

做买卖讲究个吆喝，这可是他的强项，小二全凭一张嘴在道上混了十几年，自己在瓜州第二，还真没有谁敢当第一。

“客官莫要走，回来瞅一瞅，宝贝您带走，价格没说头......”

小二扯起嗓门大声吆喝，他的顺口溜吸引了很多客商驻足，将张议潮的货摊围得严严实实。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