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维修厂的灯光

　　沙砾星的夜风卷着红沙掠过航站大厅，李吾刚踏出舱门，渡鸦的机械音就和阿虎的笑声缠成一团。球形机器人在阿虎肩头蹦跳，金属关节发出夸张的咔嗒声：根据《帝国AI行为准则》，士兵在非战斗状态下的噪音污染属于违规——

去你的准则！阿虎甩了甩被酸液腐蚀的战术靴，靴底的沙瀑城徽记在廊灯下泛着微光，你个破球还能检测噪音？有本事检测下龙叔的沙麦酒纯度！

李吾揉着被吵疼的耳朵，看着维修厂的霓虹招牌在远处明灭。那是个歪歪扭扭的齿轮图案，齿轮缺口处嵌着块发光的晶体，还是之前前在铁砧星战役中缴获的刺皮兽背甲碎片。机械狗铁锈的吠声突然穿透夜色，这只半机械化的沙砾犬正拖着条机械尾巴，从街角的阴影里窜出来。

铁锈！李吾蹲下接住扑来的机械犬，金属爪垫在他战术服上留下几道浅痕。铁锈的光学眼闪烁着兴奋的红光，电子合成的吠声里夹杂着龙叔特有的改装杂音——显然又被塞进了新的发声模块。

李吾哥哥！清脆的呼唤声传来，李爱穿着沙瀑城特有的红纱围裙，正从维修厂的侧门跑来。十六岁的少女发梢沾着齿轮油，手里攥着块还滴着冷却液的抹布，你终于回来啦！有人可是从三天前就开始数着脉冲炮的充能次数呢。

阿虎立刻来了精神，凑到李爱身边：谁呀谁呀？是不是驻地的通讯兵小花？

才不是！李爱笑着捶了下阿虎的胳膊，转头对李吾眨眨眼，是从科学院来的客人哦，带着比渡鸦还先进的AI呢。

渡鸦的球形机器人突然僵住，机械臂指着李爱：请注意，本系统的神经算法在沙瀑城母巢战役中准确率达98.7%，远超科学院的

得了吧乌鸦嘴，阿虎拎起渡鸦的球形机身，再吵就把你塞进龙叔的废料堆，让你和生锈的齿轮聊算法去。

维修厂的铁门在液压声中开启，暖黄色的灯光裹着机油味涌出来。龙叔正站在工作台前调试脉冲炮，古铜色的机械义眼在镜片后闪烁，看见李吾的瞬间，布满老茧的手差点碰倒桌上的沙麦酒瓶。

臭小子！龙叔的声音带着沙砾星特有的粗哑，却在看见李吾肩甲的新伤痕时软下来，又把渡鸦的清洁模块弄脏了？我就说该给你配台全自动洗舱机...

龙叔！阿虎突然立正，给旁边的老鬼敬了个歪歪扭扭的军礼。曾经的小队指挥官，如今穿着满是油污的工装裤，正用扳手敲打着机械狗的尾巴。

老鬼抬头时，李吾注意到他左脸的烧伤疤痕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那是他们第一次人物保护撤离的平民，被刺皮兽酸液灼伤的。行了行了，老鬼摆摆手，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现在我只是个会修齿轮的老头子，倒是你小子...他上下打量阿虎，又壮实了一圈，该不会把军用口粮都偷偷换成烧烤了吧？

维修厂的内厅飘来焦糊味，夹杂着某种化学制剂的刺鼻气息。李吾刚踏上楼梯，就看见林夏正站在厨房门口，白大褂领口沾着可疑的黑色粉末，手里的分子料理机还在冒青烟。

回、回来啦？林夏的耳尖微微发红，发梢别着块电路板当发卡，我、我在尝试改良沙瀑城烤肉，用了科学院的纳米调味剂...

渡鸦的球形机器人突然从阿虎肩头窜出，机械臂展开检测光束：警告！检测到厨房区域钠含量超标300%，建议立即...

渡鸦！李爱赶紧抱起球形机器人，不许剧透林夏姐的爱心晚餐！她转头对林夏露出甜甜的笑，我来帮你摆盘吧，哥哥最喜欢吃焦香的部分了。

餐桌上，五份黑褐色的烤肉整齐排列，边缘泛着结晶状的盐粒。阿虎盯着盘子里的不明物体，喉结滚动：那个...秋姐说我最近需要控制碳水摄入...

少废话！龙叔拍了下阿虎的后脑勺，机械义眼闪烁着促狭的红光，当年在灰雾星系，你连刺皮兽的酸液囊都敢烤着吃，现在倒挑食了？

老鬼突然咳嗽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瓶子：我这儿有从首都星带的胃黏膜保护剂，备用。

林夏的脸更红了，指尖绞着围裙带子：其实我按照教程放了刺皮兽肉、晶体矿的微量元素，还有...

等等，李吾突然盯着盘子里的凸起，这是不是...渡鸦的清洁模块零件？

渡鸦的机械音立刻响起：检测到钛合金碎屑，建议立即终止进食！

别听它的！李爱举起筷子，林夏姐特意用了哥哥送给她的机械表零件当调味器呢。

众人突然安静，李吾看见林夏胸前的银色机械表链在灯光下闪烁——那是他在他们第一次约会送的礼物，表壳内侧刻着别让齿轮生锈。此刻表链上挂着块微型电路板，正是渡鸦某次维修时换下的零件。

晚餐在诡异的氛围中开始。李吾咬下第一口，咸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夹杂着金属的冷硬。渡鸦的检测报告在视网膜上弹出：检测到17种有害成分，其中3种与刺皮兽毒液同源...

味道很独特。李吾艰难地咽下，看见林夏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在老烟斗的飞船上——总是专注地盯着基因图谱，却在看见他时慌乱地打翻试剂瓶。

阿虎的脸突然扭曲，猛地站起来：我、我突然想起龙叔让我搬齿轮！却在转身时被机械狗的尾巴绊倒，撞翻了渡鸦的球形机身。

笨蛋！渡鸦的机械臂在空中乱挥，我正在分析这盘料理的分子结构，发现了与西部星域孢子武器同源的...

够了！龙叔突然大笑，举起沙麦酒瓶，咱们干一杯！敬那些在战场上吃营养膏的日子，和现在能吃到热乎饭的福气！

酒杯碰撞的声音里，李吾看着维修厂的灯光。老旧的吊灯在天花板投下齿轮状的阴影，机械狗铁锈正趴在老鬼脚边打盹，渡鸦的球形机器人被李爱抱在怀里，林夏正偷偷用纳米修复仪处理他战术服的裂痕。

饭后，李吾靠在维修厂的露台上，看着首都的防御罩在远方闪烁。林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其实我知道自己做饭很难吃...她绞着围裙，只是想试试，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在没有孢子风暴的夜晚。

李吾转头，看见她发间的电路板发卡折射着灯光，突然想起在晶体星球的那个黎明，她在实验室里说的话：孢子武器最可怕的不是毁灭，是让我们忘记如何温柔地活着。

这样就很好。李吾接过她手里的扳手，帮她调整机械表的齿轮，比起在战场上吃的压缩口粮，这已经是米其林三星级的美味了。

露台另一侧，阿虎正和渡鸦进行男人间的决斗——用扳手指戳球形机器人的弱点。李爱抱着机械狗给老鬼展示新学的齿轮焊接术，龙叔则在工作台前调试着渡鸦的清洁模块，嘴里嘟囔着：年轻人的恋爱，比我的旧引擎还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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