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穹顶下的根系圣经

　　翡翠穹顶星的晨光穿过千米高的植物穹顶，将整个世界染成柔和的虹彩色。巨大的“天穹藤”叶片如半透明的翡翠幕墙，叶脉间流淌着金色的光合液，在地面投下流动的光斑。李吾跟着老烟斗穿行在植物纤维编织的街巷，脚下的路面弹性十足，偶尔能看见细小的金属脉络在纤维间闪烁——那是穹顶藤与人类共生的导电组织。

“别深吸气，”老烟斗的机械义指敲了敲防毒面具，“穹顶藤的孢子蜜会让人脑子发黏，联邦的勘探队曾在这里集体跳海。”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闷钝，腰间的工具带挂着新采集的金属珊瑚样本，在植物荧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芒。李吾点头，却仍被空气中甜腻的气息勾出眩晕感，仿佛每口呼吸都在吞噬液态的阳光。

市场位于穹顶藤的根茎区，巨大的气根如石柱般撑起顶棚，表面布满共生的发光苔藓。身着藤编长袍的信徒三三两两聚集，兜售着缀满荧光颗粒的香囊。“绿藤信徒，”老烟斗低声警告，“他们的孢子蜜能让人看见‘根系幻象’——上周有个拾荒者把自己埋进树根，说要‘回归母星’。”

林夏突然拽住李吾的手腕，她的白大褂上沾满新提取的珊瑚黏液，耳坠的光谱仪正对准某个信徒的香囊：“荧光颗粒的分子结构，和波塞冬之泪的记忆颗粒完全一致。”她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飞舞，投影出的分子模型与前几日采集的珊瑚血液重叠，“这不是普通香料，是邪教用来传播教义的生物芯片。”

信徒的长袍袖口绣着十二道环带环绕的蓝色星球，与老烟斗星图上的标记如出一辙。李吾注意到他们分发香囊时，总会在对方手背上轻按三下——那是“回归自然教”的暗号。当某个信徒经过时，他的工具箱突然发出蜂鸣，波塞冬之泪的珊瑚碎片在夹层中发烫，与香囊的荧光产生共振。

“跟我来。”林夏突然转身，沿着气根间的阴影前行。她的步伐轻盈如藤叶摆动，白大褂下摆扫过发光苔藓，激起阵阵荧光涟漪。穿过三道由气根编织的拱门，两人来到座由巨型树根形成的天然建筑前，门楣上雕刻着藤蔓缠绕齿轮的图案，与老舰长戒指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实验室内部充斥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培养皿中生长着会随声音摆动的荧光苔藓。林夏走向中央的全息展台，台上悬浮着穹顶藤的根系3D模型，主根末端清晰标注着“地球坐标”——正是老烟斗星图上的暗区方向。“这些苔藓是穹顶藤的‘神经末梢’，”她用玻璃棒轻触某株苔藓，其叶片立即发出警报般的蓝光，“它们能检测到百公里外的孢子云，就像……”

她突然停住，从展台下方的暗格中抽出本破旧的典籍。封面是风干的藤蔓编织而成，中央嵌着块金属铭牌，上面刻着“根系圣经”四个古地球文字。翻开扉页，褪色的墨迹写着：“地球是宇宙之根，金属是寄生毒瘤，孢子是根系的触须。”书页边缘的手绘星图上，十二道环带环绕的蓝色星球旁，用红笔标注着“母巢核心·暗区第三象限”。

李吾的指尖刚触碰星图，所有苔藓突然发出强光，实验室的照明系统自动切换成红色警报。林夏的光谱仪疯狂蜂鸣，指向他的工具箱：“生物电反应强度超过波塞冬之泪的珊瑚群！”当他取出珊瑚碎片，碎片表面的荧光竟与圣经星图同步闪烁，在地面投射出立体的环带模型。

“跟紧我。”林夏抓起圣经，领着李吾钻进实验室后方的密道。密道由树根的天然空腔构成，墙壁上每隔几步就嵌着金属齿轮，齿轮间缠绕着活体藤蔓，形成诡异的机械共生体。前行约百米，密道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座巨大的地下祭坛。

祭坛中央是株直径十米的老树根，表面布满金属零件嵌入的痕迹：联邦的制式手枪、生锈的齿轮、甚至半片SWAT-07的机甲残片。数十名信徒正在树根前跪拜，他们的手掌按在树根表面，每按一次，树根就会浮现出外星文字——“回家”“根系接纳”“金属归尘”。

林夏的光谱仪扫过树根，突然发出长鸣：“树根在吸收金属的记忆！这些零件的过往经历，正在转化为生物电信号，通过孢子云传播。”她指向树根顶端的荧光球，“那是‘根系核心’，储存着所有被吞噬金属的记忆，包括……”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包括你父亲机甲的战斗记录。”

李吾看见某片机甲残片上的编号：SWAT-07-03，正是父亲当年的座驾。当他试图靠近，树根突然发出高频震动，信徒们集体转头，眼中闪烁着与珊瑚碎片相同的荧光。老烟斗的咒骂声从通讯器传来：“见鬼！你们闯进了邪教的记忆祭坛，赶紧从气根通风口撤离！”

林夏拽着李吾冲向祭坛角落的通风口，却在转身时被树根的藤蔓绊倒。《根系圣经》从她手中飞出，摊开在祭坛中央，星图投影与树根的环带纹路完全重合。刹那间，所有信徒的荧光眼瞳汇聚成巨大的星图，中央的蓝色星球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是被藤蔓与齿轮共同包裹的世界，与老舰长的齿轮、父亲的项链、波塞冬之泪的珊瑚记忆完全吻合。

“他们在重构地球，”林夏喘息着爬起，“用金属的记忆和植物的根系，制造出他们心中的母星……而你父亲的机甲，是最重要的记忆碎片。”

撤离途中，李吾将珊瑚碎片与圣经星图重叠，碎片突然发出蜂鸣，在密道墙壁投出串坐标——正是老烟斗星图上被红笔圈住的暗区坐标。当他们钻出通风口，重新回到植物街巷，发现市场已被联邦巡逻队封锁，紫色的警戒线正在驱散信徒，却对祭坛的存在视而不见。

“联邦知道这里，”老烟斗不知何时出现，机械义眼泛着警戒的红光，“他们默许邪教收集金属记忆，因为这些疯子在帮联邦测试暗区的空间褶皱。”他从李吾手中接过圣经，指尖划过星图，“你父亲当年的任务，就是阻止这种测试——可惜他们既没能保护地球，也没能毁掉记忆。”

离开翡翠穹顶星时，李吾站在“灰鲸号”的舷窗前，看着巨型穹顶藤在星空中逐渐缩小成光点。林夏将《根系圣经》塞进他的背包，封面的藤蔓纹路与他颈间的星图项链悄然共振。“联邦说地球是机械坟墓，”她轻声说，“可这些人相信地球是活着的根……而你父亲的星图，说不定是打开这两者之间的钥匙。”

引擎轰鸣中，李吾摸着背包里的圣经，突然想起祭坛上的树根浮现的最后一行文字：“当齿轮与藤蔓共舞时，根系将穿透星渊。”他望向暗区方向，那里的星空依旧深邃如谜，却第一次让他感到某种呼唤——不是来自联邦的谎言，也不是邪教的幻象，而是来自所有齿轮与藤蔓、金属与植物共同编织的，关于回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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