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吃糖

　　高中生活平平稳稳过了一阵子，牧雪梨总是会有意无意瞥向隔壁组的空桌发呆。

林归果然如他所说，在班级里即使见了面也不与她说话，完全成了陌生人。

牧雪梨想方设法的靠近，只是一到休息时间就找不到他的身影，连课间也是，只要一打铃就迅速离开。

而自己也没法随意在学校里行走，生怕碰到牧晨找茬。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要离开。牧雪梨趴在桌子上叹息，胳膊下是刚刚上完的语文课本。

她有阅读障碍，上完的课程总要一遍遍复习才能勉强理解，有这个坎在，她更没时间去接近林归了。

“牧雪梨！”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抬头，是秦小小。

秦小小嘴里总鼓鼓地嚼着东西，嘴里含糊不清：“老班让你把作业送去办公室。”

“好。”

开学后因为自己表现良好，虽然成绩并没有很拔尖，但因为听话文静所以被班主任设成了小组长。

理了理作业确认了数量正确，牧雪梨搬着作业出了班级。

重班老师办公室在楼顶，她需要爬两楼到上面。

刚爬到四楼楼梯口，牧雪梨就听到一阵优美的琴音。

是钢琴声。

牧雪梨想起来，四楼除了老师办公室，剩下的就是多功能教室了，或许是音乐生在练习吗？

钢琴音低沉缓慢，悦耳动听，她竟不知不觉慢了脚步顿在音乐室的门口。

直到琴声停了许久，怀里的作业本掉了一件，牧雪梨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要送作业。

匆匆蹲下想要把那本作业捡起，却不小心把其他作业本都弄散了，作业本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完蛋完蛋……课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啊……

牧雪梨手忙脚乱地捡着作业，却没发现从音乐室里出来的人影。

那人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牧雪梨吓到，失态片刻后平缓了下来，操控轮椅方向后弯着腰替她整理作业。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正捏着几本作业递给她。

顺着手往上看去，一张清隽的面容出现在面前，少年一头微卷栗发，漂亮的不似真人。

她见过这张脸。

是林至生，秦小小口中林归的哥哥。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人。

“谢谢。”牧雪梨迅速伸手，却不小心碰触到林至生的指尖。她下意识地撤开手，胳膊把林至生手上整理好的作业又打在了地上。

她胡乱整理一下后就起身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偷听被正主逮到，还是一个不太喜欢的人，这事怎么听怎么尴尬。

林至生坐在轮椅上注视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直到消失后他才动弹了下放在膝上的手指。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少女的温度。

脑海里反复回闪着那双无措的美人眼，委屈的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胸腔的心轻轻跃动。

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终于在打铃之前赶上了办公室，牧雪梨把作业情况报告给老师后就站在一边等待发令。

老师并没有让她离开，而是拎出一张文件放在桌子上说：“这是一个交换生活动，喊你来呢，是了解到你家里的情况，希望你能在这段机遇里提升自己。如果有意向参加的话可以报个名。”

听到这么一番话，牧雪梨的喜悦之情滥于言表，她不住地点头：“我报！就是，这个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这个学期结束，看的还是期末考试，但如果平时的考试成绩优秀也能参选。”老师抿了口茶叶，随即道，“你入学考的时候属于卡线通过，在班上是最后一名，提拔你也是希望成一种激励，可别让我失望。”

“一定的！”

“叮铃铃——”

上课铃响了，牧雪梨道别后转身离开。

此时面前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校服随意披在身上，黑发短而硬，看起来十分不羁。

是林归。

牧雪梨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人。

她还想跟他说些什么，肩膀却被猛地一撞，力道不大，却也将她推的踉跄了几步。

“对不住，有点挡道只能这样过。”林归双手合十，油头滑嘴，看不出一丝歉意。

牧雪梨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这是林归吗？

“林归！过来！当着我的面欺负同学？”

听到老师严厉的声音，牧雪梨也明白此行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她想了解一下情况，但碍于已经打铃，她只能摁下不安离开。

吹着走廊的风，牧雪梨有些难过。

到现在她也不了解林归，更不知道做成现在这样毫无关系的目的是什么。

似乎林归更希望自己讨厌他，而不是靠近他。

她踩着铃声的尾巴走进了教室。

而斜角的少年垂下了头，无声地说了一句抱歉。

“砰——”班主任一掌把交换生文件拍在桌子上，“……无论如何你都要参加这次考试，这是林老的命令。”

林归偏着头笑：“怪不得我旷课那么多次还不开我，是那个男的布好局了啊。”

“我会给你报名的，林至生也要参加，你得跟他一起去。”班主任说。

林归翻了个白眼，早知道那个老头暗中放了人在学校，没想到这茬成了自己的班主任。

帮着那个瘸子哥一起参加活动？不可能。

他抬腿要走，耳畔传来班主任压低了的声音：“林老说，你要是好好参加，他就给你生母葬块好地。”

手猛地攥紧，林归死死地咬着下唇克制怒意。

很好，生意人就是有手段，连这种阴招都使。

那个女人死的时候，家徒四壁，他更是差点饿死，根本没有闲钱给她葬块好地，只能在后院草草埋了。

那么大的一个人成了小小的土堆，两手就能捧上。

这是他不敢言说的痛。

良久，林归启唇道：“好，我同意。”

这是他一定要屈服的条件。

林归又迟了半节课，坐上座位后就埋头开始睡觉，一睡就是一节课。

牧雪梨观察他许多天了，上课即是睡觉，各科老师强烈不满，一道提问环节必拿他开涮。

令所有人震惊的来了：上课从不听课的他每次都能解开老师的难题，且几乎0差错。

年级第一不是盖的，他是真有刷子啊。

自那后林归的瞌睡学圣形象深根蒂固在了吃瓜群众的心里，学校里的传闻更加神乎其乎了。

黑板上的要点越来越多，牧雪梨伸手在桌洞里摸索着笔记本，笔记本没摸到，倒是摸出来一堆秦小小的零食。

牧雪梨干笑了两声，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直接把她这档储藏室了。

秦小小家里世代经商，算是一个名流，与林家交好所以知道了一些事情。

不过秦小小平日里不正经，她的话半真半假，她也没脑子再去猜忌什么。

她低头盯着掌心里躺着的几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又抬头看了看边上睡觉的林归，小心思冒了出来。

她故意蹭掉水笔，弯下腰把糖果丢了过去。

糖砸中裤腿掉在脚边，林归眯着眼向下扫去，看到了三颗反着光的糖。

包装是很新颖的镭射纸，亮闪闪的——在他的视线里，仅仅是灰白色对比明显。

他偏着头，看着那个少女逆着光，努力地比着口型。

“吃、甜、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