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惩赏

　　石言沅离开百花楼后不由自主直往其附近的倚晴台去。

倚晴台是位于碧波湖中央的建筑。落杉桥横跨碧波湖东西岸，湖面接连盛着不连续的莲蓬。

此刻的月亮较昨夜又更圆了些。

石言沅见离岸不远的池水冒出了支莲花，蹲下身想去碰。几番努力却仍差了些距离，她无奈地收回手。

池中还有几只锦鲤在四处游荡。

石言沅望落杉桥看去。她的记忆里，桥上时常站着个人。

或静谧，或祥和。

霎时间，酸涩包裹住石言沅的心脏，逐渐一点点吞尽。她的双手颤抖双眼紧闭，冷汗打湿了额前碎发。

如果，如果那天……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石言沅猛然从回忆中抽离回头看去。

与碧波湖隔了条街的庙宇涌出熊熊烈火，火势浩大烟尘四起。

“回儿！回儿你在哪？我的回儿还在里面呢啊！”

石言沅暂时将莲蓬和桥上的人抛之脑后，大步流星跑到对面直接拿起隔壁屋的木盆就往河边运水。

“把庙前面还没有燃的布和木头拿走！来人去找火师！剩下的一起运水，先把小的火给灭了！”

大家听后立马抄起身旁可用的工具救火。

石言沅打完水跑回去，只见那回儿的娘非要冲进火海去救儿子。其余人边拦着她边往庙送水。

“不许进去！回来！”石言沅怒吼，一把拦下了回儿娘的去路。

“我的回儿要被烧死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老婆子也不用活了！”

回儿娘泪如雨下，五官皱成一团。“你这个毒妇！见死不……”

“大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身旁的人连忙捂住回儿娘的嘴，后者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石言沅不理大娘的恶语环望四周，转身去扯了晾晒在外的薄被，接着完全打湿被褥准备披到身上冲进去。

“我来。”有人顺手接过被褥后没再多说一句就直接只身冲入火场。石言沅见状立马继续指挥大家灭火。

“没有容器的也可以用土！用土盖在火焰的根部！”

离开之际毫无起伏对着大娘说道：“如果您仍旧只是为您的儿子提前哭丧，那还是回家哭吧。”

……

火势渐小，那人怀里抱着个男孩儿走出火场。

“回儿！”回儿娘抹了一把眼泪鼻涕踉跄跑过去。

石言沅先行查看了回儿的身体状况。

扒开嘴巴和鼻子，经过一番初步检查后判断并未有过多的烟尘吸入。

“他当时就躲在庙里面的水池旁还拿着湿手帕。”

石言沅见其小腿弯折又多按了几下，道：“除了这里因木屑刮伤之外，并无大碍。让大夫抓点外伤药吧。”

石言沅目光一移，见被褥随意丢在稻草垛上，且被褥有大片的炭灰迹。

接着又道：“你也要让大夫给你抓点外伤药，毕竟这承重梁可不轻。”

她起身，为姗姗来迟的火师和大夫让道。

大夫见怀里的男孩已然一副晕厥模样后喊人抬来担架扛走。

—

“石言沅，只是在碧波湖附近赏月，看见着火就来了……我是来长安做生意的，没有定居。”

石言沅简单几句就向火师长交代好了自己所见。

准备离开时有人叫住了她。石言沅一看，此人便是今夜百花楼那位和她竞拍城东地的人的随从。

随从大概是没认出石言沅，十分恭敬地作了个礼，道：“姑娘请留步，敢问姑娘姓名？”

石言沅淡淡开口道：“萍水相逢，不必知晓。”目光从面前的人移到不远处等待的人身上。

“与其关心我姓甚名谁，倒不如先去给你家公子抓药。我看他……”

裴怀珩侧着身子，似是感受到了目光一般，隐忍痛苦的面色恢复如常。

“欸？公子受伤了吗？”随从小跑回裴怀珩身边，询问后者最终得到‘少管’语句。

“让你问的事呢？”

随从突然想起姓名的事，一个转身的功夫石言沅就已经消失不见。

裴怀珩见状心中了然，恨铁不成钢一般闭上双眼。“我看你是在西北待久了，脑子都被那里的沙子埋了。”

走到火师长旁，火师长立刻收住了刚刚还吆五喝六的架势，头都要贴到地上。“都督，还有什么需要招呼的吗？”

裴怀珩毫不掩盖脸上的怒气，直接抢过他手中的册子，确认石言沅姓名后又一把将册子拍回他怀里。

“你们沉燎门是干什么吃的！置人命于度外吗？把救火当饭后消食呢！一群人就几步路能走这么久？”

火师长见事情翻不过篇了，只好尴尬赔笑。“您教训的是，我日后定将严加看管。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计较。”

裴怀珩皱眉，居高临下俯视。

“不和你们计较？”

冷冷地道：“你是做了什么对事吗？”

火师长难得抬了点头，语气里有些不服气。“裴都督，您就算是想降小人的职位，那也得向何大理卿告知。毕竟是何大理卿亲自点名要小人当火师长的。”

裴怀珩不屑的嘲讽笑了，贴近火师长并用力拍了他身上的灰。

“拿大理寺卿压我？我还不知道何行简身边有你这号人物。”

裴怀珩动了动手指，就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将火师长扣押的紧。

“你且让你手下找他来向我讨人。”

—

石言沅回到客栈上到三楼。

在门口就听到了屋内惨绝人寰的哭喊。石言沅推门而入，只见一彪汉手脚绑在一起跪在那。似云拿着个鞭子，上面带着血。

“速度挺快。”石言沅关上门。地上的横肉扭头一看，竟是自己昨日街上调戏的美娇娘。

黄牙横肉给石言沅磕了好几个响头，求她宽恕昨日的怠慢。

“那是自然！阁主昨日一说完，我和欢意直接就去你说的那条街上打听。结果还没问呢，这人自己欺负小摊被我们揍了一顿。”

欢意一脚踹倒正在磕头的黄牙用力踩他的后背，惹得黄牙哀嚎连连。“哼哼死肥猪，老爹是个火师长就真把自己当老大了。”

“钱我还给你！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不敢随便乱说话了……”

石言沅自若坐着喝茶看刚买来的游鲤图，等到黄牙喊到没力气了，石言沅才开口。

“不够。”

“以为还了我钱，你就没事了？”

玄戈递上了份账本。

石言沅随意翻了几页，道：“这和你报上去税务出入有点大呐。”

“不完全统计，被你骚扰的附近居民报的官数不胜数，但最后得到结果的却寥寥无几。”

地上的人开口道：“你们……到底想怎样？总不能要我的性命吧，你们有这个能耐吗？”

欢意又下了力踩一脚，“但是能让你生不如死。”

“你名下的多家酒楼已被官府查封。你的父亲，现在应该已经被革去官职了。”

玄戈手握断刃，一步步逼近。

石言沅继续看她的游鲤图，满不在乎道：“至于你，总得给点苦头吃。”

似云和欢意十分默契地转过头，玄戈冲上去按住黄牙的动作。

手起刀落。

鲜血淋漓的短短一具直直落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