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情绪

　　翌日清晨。

秦愐出了房门，来到客厅。

沙发上只剩下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而陈凛烽已经没有了踪影。

走到厨房窗口旁，朝下面一看。

不出所料，不远处，他手里提着包子和豆浆，正往杂货铺来。

好似有所感应般，陈凛烽突然抬起头看向厨房窗口的方向，见着秦愐便笑着挥手。

接着，又比划了一通，大概意思是：你先洗漱去，我待会上楼你就能刚好吃上早饭。

没一会便到了秦愐面前。

“愐愐，昨天辛苦了。”

说着，将手里的早餐拿了个豆沙包递到她嘴边。

“来，给我家愐愐奖励她爱吃的豆沙包。”

秦愐咬了一口，用手接过了包子。

“你也辛苦了。阿烽，昨天谢谢你来照顾外婆。”

“害，这有什么！外婆也是我外婆，照顾是应该的。你可少把我教你的客套用在我身上。”

陈凛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吃早饭吧！”

紧接着，熟练地将桌子擦了擦，摆放着早餐，而秦愐在一旁递盘子、打下手。

对坐桌前，陈凛烽很认真地在看着手机上预测流星的新闻。

而秦愐默默吃着早餐，又回想起昨天来了。

“昨天，也是这样。”

闻言，陈凛烽立马反扣下手机，激动道：“昨天？你和他吃饭了？”

“嗯。”

“你还好吗？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我就应该不听你的，就该直接赖着，跟着你一起去的。”

说着，有些气恼昨天的自己。

“没事，昨天我也不是一个人，季铭凡在后面跟着。而且就简单吃了个饭，他也没干什么。”

“那就行。”陈凛烽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些了。

“不过，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回，谢谢季铭凡了。我改天请他吃饭谢他。”

“不用，我已经请过了。”

“不行，这不一样。”

说着，陈凛烽沉稳下来，关切问道：“愐愐，昨天和秦至伟吃饭的时候，什么感觉？”

记忆回溯到昨天，一幕幕闪照在眼前。

“他点了很多菜，都不便宜。他吃的很快，狼吞虎咽的，感觉很久没好好饱餐一顿了。应该是他挑食，在拘留所没吃饱饭吧。”

说话不挑重点说，这些话换作是别人，陈凛烽早该生气打断了。但他没有，只是耐心地、默默地听着秦愐的一字一句。

“看着他吃饭，我的心里好像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没有恨，没有讨厌，没有害怕。他突然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对我没有任何威胁。”

秦愐慢慢将手放在心脏前，感觉着昨天的心绪。

“和从前面对他时有的迷茫、害怕、无措和担心不一样。那一刻，我眼中的他和从前每一刻的他都不一样。我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原本觉得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易而变得安心，可在刚刚，我又不那样想了。”

秦愐微微蹙眉，自我怀疑道：“阿烽，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我好像又把我弄丢了。”

“不是的，这样一点也不奇怪。你没有丢掉自己，你只是不小心迷路了。”

陈凛烽温柔地说着，轻轻掰开了她不自觉掐着她自己的手指。

“那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在面对他吃饭时，感觉到的空荡，或许是在释怀。”

“释怀？”

“对，释怀。”

陈凛烽坚定道。

“你和他的交易在你心里默默给了暗示，他在你心里不再是威胁。他作为一直以来最大最危险的不可控因素，终于被解决了。你的心就不再对他高度警戒，自然就慢慢开始释怀，心里自然就空了。”

“原来，这就是释怀啊。”

秦愐似懂非懂地说着，思考着“释怀”二字，努力理解着。

见她状态转好，陈凛烽也放下心来了，默默给她插上豆浆吸管，挪到她手边。

思索着，秦愐还有话没说出口，也不敢同他说了，怕他又忧心忡忡。

从前，秦愐对感情这是一窍不通，就连情绪什么的都分不清。

小时候，外婆怎么对她好，她便十倍百倍地对外婆好；外婆笑，她也学着笑；外婆的心绪如何，她便学着如何。

但仅仅只在行动上的学习，她依旧不懂那些情绪是什么，就像一个婴儿，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小凛烽刚来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心里很是奇怪，行为也十分不自然，便离得远远的。

之后，陈凛烽和她慢慢熟络，教她什么叫开心、难过和害怕这些简单的情绪。她才慢慢懂得了什么笑容、什么表情该在什么时候表现。

在她那空白的情感中，外婆教她会爱，知亲情；陈凛烽让她懂友情，教她如何与朋友相处。

但独独没学会什么叫讨厌，怎么去恨。

她的释怀，不过只是对秦至伟的放松警戒而带来心中的放松。同时，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恨，所以心空了。

她只是担心秦至伟会给外婆造成的威胁，担心现在的平衡被打破。而当威胁被摆平时，她真正的情感被揭露。

秦至伟只要不出现，对于秦愐最深的内心中，只是一个简单的陌生人，无足轻重。

自然而然，她不恨秦至伟。

在秦愐眼中，尽管他是个导火索，无法控制，但一切的一切的开始是母亲的无脑恋慕和爷爷奶奶的重男轻女，还有自己的无能。

她担心秦至伟的突然出现，厌烦齐丽华的疯狂爱慕，习惯爷爷奶奶的讨厌偏心，只怪自己的无能为力，没办法带着外婆离开，没办法让母亲醒悟。

如果非说她懂恨，她恨的只是自己。

这些想法，秦愐是万万不可能和陈凛烽说的，所以便不再开口。

吃完饭，家里人也陆续醒了。

陈凛烽下了楼，打开闸门看着铺子。

而秦愐照顾外婆吃饭吃药，又收拾了客厅和房间，最后洗好碗，下了楼。

“你怎么还在啊？”

拿过陈凛烽手里的鸡毛掸子，继续掸着灰。

陈凛烽犹豫了一下，有些扭捏地笑着问道：“我昨天怎么说也是亚军，不得好好庆祝一下。所以，愐愐你今晚有空吗？”

“晚上我得去趟季铭凡家，他刚刚发消息说有题目没懂，刚好把新题型给他带过去讲讲。”

一听，陈凛烽立马失落，原本想着要说些大方贴心的话来着。

又突然说道：“愐愐，带我一个呗！我也想学习学习。”

秦愐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模样，总觉得他神神秘秘，“心怀鬼胎”，但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