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言语中带着一丝恳切，脸上却满是威胁，以及不怀好意的神情。

一旁裴明玮察觉到不对劲，走到秦枳前面道：“叔叔，秦枳现在已经上大学了，已经成年了，可以好好照顾自己了，您就没有必要太操心了。”

一瞬间，后爸就变得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裴明玮，像是要用眼神要将他杀死。

他又瞅瞅后面的秦枳，不悦道：“我们秦枳是长大了，都交男朋友了。”

“不是男朋友。”秦枳反驳道，“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别想着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言罢，后爸笑了起来。

“你真是搞笑，我能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你说说你，我好不容易把自己从里面赎出来，你不问问我的安全也就算了，反倒帮着这个外人，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呢？”

他自顾自笑了一阵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现在是住宿舍吗？”

秦枳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你最好别骗我。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妈，不然我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去哪里给你消息，你说对吧？”

听到这里，秦枳那强撑着的从容不迫的神情终于有些绷不住。

她不禁落下泪来，紧咬着双唇，却一个字也不说。

这却惹得后爸兴奋极了：“哦呦呦，你看看这可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你了，不就是没有妈了吗，有什么好哭的，我天天给你那么多钱还不够啊？”

说完，他不耐烦地踢了一脚栏杆。

这一举动很理所当然地引来了门卫的警告。

他终于有些怂了，摆了摆手，灰溜溜地跑走了。

秦枳无心看他，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自从妈妈离开后，她便成了她不可磨灭的一道伤疤，尽管再掩饰，角落里滴下的血也怎么都抹不去。

这么多年，她总能听到妈妈在叫她，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幻想中，这些呼喊，都叫她不愿意醒来。

包括现在，秦枳再次听到了妈妈的声音。

妈妈说：“阿枳，妈妈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妈妈只是害怕，你能原谅妈妈吗？”

秦枳想说，她没有怪过妈妈，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妈妈也一样。

尽管她知道这只是她的幻想，是她精神疾病下产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秦枳，好阿枳，你怎么了？我是裴明玮，那个你见了很多次，却都不愿意去理会的裴明玮，你别哭了。”

她的身旁，裴明玮带着哭腔说出了这番话，手也有规律地拍打着她的肩头。

秦枳看向他，抹去满脸的泪痕，有些责怪地道：“你什么意思，你生我气了？”

裴明玮顿住了动作，似是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挠了挠头，解释道：“我没有，我不会安慰人，所以我说话可能会没有分寸……”

秦枳还是笑了，笑的开心，笑的放肆。

“对了，刚刚你跟那个人说你住在宿舍，所以我建议你以后回家的时候尽量伪装好，或者尽可能地选一个他不会在的时间回家，不然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裴明玮道。

秦枳点点头。

猛然间，她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不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是那个当初一直去学校找你，最后还和你妈妈结婚的人。”裴明玮回答，声音很小。

秦枳了然点头。

她都忘了，那个时候裴明玮还没走，而且，他也经常帮她赶跑那个坏蛋来着。

想到这里，秦枳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白眼狼一样，别人的好竟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她站起身来，攥起裴明玮的衣角，迫使他跟着自己往前走去。

裴明玮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跟着她往前走：“你别不开心了，我给你讲个事情吧？”

秦枳：“什么事？”

裴明玮：“我离开你的这些年，认识了一个邻居，他的爸爸妈妈是相亲结的婚，没有一点感情基础，我这个邻居成长的过程中呢，爸爸妈妈总是照顾不到他的各种情绪，久而久之他就变得特别自闭，再后来，和他关系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跟他玩了，他平常最亲的爷爷奶奶也死了。你说，他惨吗？”

听他讲完后，秦枳细细思考了片刻，最后答道：“确实挺惨的，可是我觉得说不定你只看到了他不好的一面，他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过的很好呢。”

裴明玮顿住了，最后竟是了然一笑。

“也有道理。”

“秦枳，我们都是活着的奴隶，既然都一样，那就更应该开心。我跟你说这个，也希望你开心。”

裴明玮的这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叫秦枳属实没有料到。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向他。

“我知道了。”

彼时，秦枳的眼里早已没了泪意。

秦枳也觉得，这人简直傻死了，不过以别人更加痛苦的过往来比较自己的痛苦，确实是一个让自己快速恢复悲伤情绪的好方法。

虽然这个方法有些不道德。

秦枳想，裴明玮这个人相比于之前，倒是沉稳了不少。

她继续拉着他往前走去，也不说目的地，就这么走着。

裴明玮终于忍不住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秦枳直接无视他的话，自顾自道：“你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裴明玮：“哪里奇怪？”

秦枳：“就是，精神层面，比如就像刚才，情绪起伏大，还有幻听什么的……”

裴明玮：“这有什么奇怪的。”

秦枳：“……你这人挺怪的。”

裴明玮：“我也觉得。”

秦枳：“……”

~

不知道是不是秦枳的错觉，她觉得，自从那天过后，她只要走到校园里，总会感觉到一些人直勾勾的目光。

她以为那是自己太多想了，直到有一天，她听到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谈论自己的长相。

秦枳觉得，虽然她被夸了，可是这样的举动，也太没礼貌了吧。

这时，手机里发来一条来自于孙冉的消息。

“秦枳，你居然火了？你快去看看学校超话，都是说你的！”

下面，孙冉发了个小熊转圈的表情包。

秦枳啧了一声，怎么她觉得孙冉还挺羡慕。

一边想着，她顺手打开了芜泽大学的超话，一点开，醒目的劲爆词条便映入眼帘。

#校园男神操场弹钢琴向暗恋已久的学妹示爱#

词条下面，还有两人的同框照片。

秦枳点开照片看了一眼，一点都没看出来那竟然是自己和裴明玮。

P图那么严重，她走在校园里，竟然还有那么多人可以认出来她。

词条的下面，是各种各样的贴子，以裴明玮和秦枳两个人为中心，有谈二人长相的，有羡慕女孩的，有讨论事情本身的。

当然，也有说话言语犀利，尽是讽刺的。

秦枳看了一会儿，倒没有太大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再加上照片上的人被p的已经不像自己了，所以她才不是那么在意吧。

让她感到好奇的是，翻了一会儿之后，她总能看到一个网名为‘m’的人在尽可能的解释着什么。

譬如有人说：“这女的长得好一副清冷挂，可能男的就喜欢这样的类型吧，真羡慕啊。”

m回：“和类型没关系，和感觉有关系。”

有人说：“学长看她的眼神真是不一样，哎，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遇到这样一个男生看我呢~~~”

m回：“会的。”

还有人说：“只有我好奇这个女孩的名字叫什么吗？长得这么好看，名字不会是个土鳖吧？这可是谁都逃不开的万年大定律呢！”

m又回：“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在意这个没什么用。”

……

秦枳越来越怀疑，这个m的背后，一定是裴明玮。

于是她点开了和他的聊天框，思索良久后，打招呼道：“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谢谢你啊。”

不一会儿，m回复：“你说哪条呢？”

秦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两眼，抿唇回复：“每一条。”

见对方没了动静，她又思考了一会，正要问问他是不是裴明玮，那边就说道：“同学，你谢谢我，那就说明你是照片里的女生了？我觉得，他真是配不上你。”

秦枳：“……”

这难道不是裴明玮吗？

秦枳打字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m：“他之前在我们学校还挺出名的，就是总不在校，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都只敢议论，没有人敢靠近，这样的人，你还愿意和他相处吗？”

秦枳盯着那条消息看得出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鼻子有些酸涩，忍不住想哭了。

她觉得，这么看来，那自己和裴明玮也算是一类人了。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打字道：“刚刚我还怀疑你是不是他，现在看来根本不是了。那我回答你，我当然愿意和他相处，其实就凭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也没理由和他断联。”

m：“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他？”

秦枳：“就觉得他不会像你这样说话。”

隔了很久，m才回道：“你说的对。”

秦枳没有再回他，简单刷了两分钟微博后，发了个准备去上课的博客后，就收拾东西出了出租屋。

一直以来，秦枳都是把微博作为宣泄心声的发泄口。

她觉得，反正也没人看，她想写什么就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