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孽海

　　十二柄嵌着逆鳞的兵器破水而至时，燕北翎额间夜叉角突然暴涨三寸。

海底古城的珊瑚城墙应声坍塌，露出内里森白的夜叉骸骨——整座云遮城竟是筑在先祖的脊梁之上！

“少主人接戟！”

慕容迟掷来的玄铁双戟缠满白鱼布，布上浸染的龙脉地气遇水即燃。

燕北翎旋身接戟的刹那，戟尖挑破的浪花竟凝成冰刃，将冲在最前的青城掌门钉在祭坛盘龙柱上。

“崆峒派的混元伞！”

峨眉老尼厉喝声中，七十二根伞骨破空飞射，每根骨缝都藏着淬毒的锁龙钉。

燕北翎双戟交击，海底突然升起龙卷。

夜叉战甲逆鳞倒竖，将毒钉尽数反弹。

老尼眉心溅血的瞬间，他看见那些毒钉尾部刻着的“景泰”年号——竟是二十年前血饲案遗失的官制兵器！

“小心地脉！”

慕容迟的嘶吼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淹没。

海底火山突然喷发，赤红岩浆裹着青铜棺椁冲天而起。

燕北翎右眼空洞剧痛，透过岩浆看见棺内沉睡着三百童男童女，每人天灵盖都插着逆鳞铜钱。

“曹无咎！！”

龙脉地气失控暴走，燕北翎双戟深深插入祭坛。

龟甲星图应声亮起，十二根盘龙柱同时喷出寒气，将岩浆凝成血色冰川。

各派掌门趁机结阵，手中逆鳞兵器竟组成二十八星宿杀局。

武当掌门的太极剑突然脱手，剑身逆鳞片片剥落，在半空拼成曹无咎的面容：“小夜叉，这份重逢礼可还...”

戟风搅碎虚影的刹那，燕北翎背后袭来透骨寒意。

峨眉老尼的拂尘化作万条白磷鱼须，穿透夜叉战甲缝隙扎入血肉——这些鱼须竟在吸食夜叉精血！

“少主人！”慕容迟挥刀斩断鱼须，自己却被崆峒混元伞贯穿胸膛“龙脉种子...在火山...”

燕北翎独目泣血，战甲逆鳞突然炸裂。

飞溅的鳞片化作三百柄小戟，将二十八星宿阵捅得千疮百孔。

他趁机掠向火山口，双戟劈开青铜棺椁的瞬间，整片海域的时间突然静止。

三百童男女齐齐睁眼，瞳孔里跳动着白磷火焰。

他们手挽手浮出棺材，脐带相连成巨大的锁龙阵，阵眼处赫然是慕容皇后分娩时的场景重现！

“翎儿...快走...”

幻象中的慕容皇后突然转头，腹中爬出条生满逆鳞的蛊虫。

燕北翎双戟脱手，戟尖穿透虚影钉在火山岩壁上——那里嵌着半枚带齿痕的虎符，与他怀中残片严丝合合。

海底突然地动山摇，夜叉骸骨筑成的城墙开始崩塌。

各派掌门在血海中癫狂大笑，他们的皮肉正在融化，露出底下鲛人傀儡的森森白骨。

“原来都是棋子。”燕北翎握紧完整的虎符，夜叉角突然刺入自己太阳穴“那便让执棋人尝尝反噬！”

精血喷溅在虎符上的刹那，归墟深处传来晨钟暮鼓。

十二艘幽灵船破浪而来，船头站着二十年前战死的龙骧旧部。

他们的夜叉角上挂着锁魂铃，每一步都震碎大片鲛人傀儡。

“慕容氏镇海卫在此！”

三百声怒吼掀起海啸，燕北翎脚下的火山突然安静。

他看见岩浆深处浮着水晶棺的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时期的云遮城——从炊烟袅袅到白骨累累，最后定格在慕容皇后怀抱婴儿跃入归墟的瞬间。

“少主人看头顶！”慕容迟的副将突然惊呼。

海面降下血雨，雨滴在半空凝结成冰。

曹无咎的残魂借冰为镜，在每个镜面都幻化出燕北翎的至亲：燕南天在锁龙钉下挣扎、慕容皇后被剥皮抽骨、尉迟锋咬碎毒囊...

“雕虫小技。”燕北翎突然震碎战甲，裸露的胸膛浮现完整的归墟海图。

他徒手撕开左臂龙化部位，抽出的脊骨遇水即长，化作三百丈长的白骨鞭。

“啪！”

鞭影扫过处，血雨冰镜尽碎。

各派掌门的鲛人傀儡真身暴露，正要逃窜却被龙骧旧部的锁魂铃定住。

燕北翎踏浪而起，白骨鞭卷起海底火山抛向苍穹。

岩浆中的青铜棺椁炸裂，三百童男女突然齐声啼哭。

他们的眼泪化作莹白珍珠，珍珠落地即长，眨眼间开成片片血色珊瑚——正是慕容皇后最爱的朱颜花！

“母后...这就是您说的以血养花...”

燕北翎独目突然淌下金泪，泪珠坠海处升起艘曳尾舟。

不同于之前的骸骨之舟，这次船身开满朱颜花，桅杆上飘着的正是慕容皇后当年的白鱼纱。

十二门派余孽在花海中灰飞烟灭，曹无咎的残魂却借着最后块冰镜逃窜：“夜叉崽子！待本相在...”

白骨鞭洞穿冰镜的刹那，整片海域突然陷入死寂。

燕北翎单膝跪在曳尾舟头，看着掌心虎符渐次亮起的星图——那分明是通往陆上九大龙脉的路线。

“少主人，皇城急报！”

慕容迟的副将浮出海面，手中捧着被血浸透的绢帛。

展开的刹那，燕北翎右眼空洞突然映出骇人画面：陆上三十六州正在塌陷，百姓们浑身长出鱼鳞，皇宫方向升起九道血色狼烟。

绢帛最后几行字被血污浸染，仍能辨认出“太子未死”、“白鱼食月”等字样。

燕北翎抚过夜叉角上新生的逆鳞，忽然听见归墟深处传来熟悉的潮生笛音——这次吹奏的，竟是《龙骸吟》完整版！

曳尾舟突然调转船头，朱颜花在船尾拖出猩红轨迹。

当第一缕月光穿透万丈海水时，燕北翎看见自己的倒影——半张脸是慕容皇后的清丽，半张脸却是夜叉王的狰狞。

海底古城方向突然传来钟鸣，九口青铜鼎浮出海面。

鼎身刻着的不是铭文，而是二十年前云遮城百姓的姓名，每个名字都在渗血。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锁龙阵...”燕北翎将白骨鞭缠在腰间“用苍生魂魄替皇家镇海...”

他忽然挥鞭击碎最近的青铜鼎，鼎中涌出的不是怨气，而是万千萤火般的生魂。

这些魂灵在空中拼成慕容皇后的虚影，对着他轻轻摇头。

“母亲？”燕北翎伸手去触，魂灵却突然汇成箭矢射向东方——那里正有新的血色漩涡在形成，漩涡中心隐约可见太子扭曲的面容。

曳尾舟无风自动，船头朱颜花突然凋零。

燕北翎独目中的归墟海图开始旋转，最终定格在云遮峰旧址——此刻山巅正插着那柄折断的斩龙剑，剑身爬满白磷鱼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