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篇

　　神话远兮，太初伊始。

尘埃劫生，天运诞临！

云界

一个又一个自上古传承下来的不朽神族屹立于世间，战事迭起，诸神乱世，至此，这片人间抬头不见星辰，低头少有青山。

天葬域！

为上古神族萧氏一脉所统御。

江山血染，烽烟蔽日，断壁残垣，众生悲鸣……

“萧国”，这个作为云界曾经最强大的神国之一，终是在这血色黄昏下，走向了没落。

“时代更迭，岁月变迁，逝水东流，辉煌葬尽，历史的长河滚滚向前，世间谁能躲过命运？结局已经注定，再无回天之力……”

雷声滚滚，天威惶惶，破败的宫殿内，一个须发皆白，行将就木的老人悲怆自语，眼神浑浊，泪已潸然。

“一语成谶，国必亡啊！数万年了，我族盛极而衰，衰而复盛，如此轮回，更迭不休，终究在今日，落下了帷幕……”

轰隆！

一声惊雷划过人间，老人长叹，化为那消散于天地间的青光尘埃。

“恭送老祖！”

宫殿之外，悲声震天，举国跪拜，为其送行。

夕阳还未远去，悬挂在地平线尽头，明明还是黄昏，天地却昏沉如暗夜。

当雷鸣响动人间，巨大轰鸣成为天地间的唯一，在万丈雷霆威光的照耀下，只有一片凄惨的破败映入眼帘。

群山倒，天地崩，万座雄城一朝灭，无垠瀚海亦干涸。难以想象，许多年前，这里也曾风光秀丽亿万里，盛世辉煌无可及。

苍茫大地上，滚滚浓烟卷入高天，黄昏夕阳也被遮掩，熊熊升腾的战火延绵数百万里，如怒龙咆哮般，欲将世界焚烧殆尽！

“娘，好痛，好痛啊……”

“孩子，没事的孩子，娘在这，不怕，娘在这……”

“为何，为何苍天要如此待我萧族！”

“我不甘呐，我不甘呐！天道轮回，因果报应！林族小儿，终有一天，你们会用血来偿还这笔债！”

数不尽的尸骨堆积成山，鲜红的血水汇聚成河，断壁残垣中传出孩子绝望无助的哭喊，亦有母亲丧子的恸哭，也有年迈的老人抱怨苍天，满眼怨气的男子血泪长流，仰天怒啸……

雷声轰鸣，狂风呼啸，无情而冰冷的雨滴悄然而至，于顷刻间磅礴如注，掺杂着血水与碎骨，化作奔腾向远方的河流。

群宫崩塌，满地瓦砾的废墟中，一座巨大的塔型神殿屹立不倒，原本神殿十三层，而今毁断过半，裂痕遍布。

神殿外的朝圣阶梯上，有位浑身是血的白衣青年瘫坐在那里，眼神迷离，满脸悲色。他的怀中，躺着一位容貌绝代的女子。

让人惋惜的是，这位女子已了无声息，她的胸口被洞穿，心脏不知所归，躯体正渐渐化作消散的光辉，随风而去。

“爹……”青年身旁一位满脸泪水的俊秀少年带着哭腔轻唤，想要为自己父亲擦拭脸上的血泪，但缓缓抬起的手，终究只停在半空中，又缓缓放下。

漫天光华尽散，怀中女子香消玉殒，青年目光呆滞的坐在那里，直到黄昏远去，暗夜降临，他才艰难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身后神殿中。

殿内，很多人跟随了进来，白衣青年跪倒在高堂下，面对那翻倒在地的诸多灵牌，带着无尽的悲绪说道：“各位先贤列祖，萧族自古以来历经磨难，千百战而不灭，而今……这片诺大的江山国土，怕是要葬送在我手中了。”

“我是萧族的罪人，无力守护住这一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举国众生凋零，远去。”

说道这里，白衣青年血泪长流，苍然大笑，“哈哈哈……，罪人啊，我是罪人啊！”

云天，你别这样，你已力尽了，纵然历代先祖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于你，举国上下，也不会有人怪罪于你。”一个长袍大袖的老者满脸愁容地出声说道。

“那林族鼠辈觊觎我萧氏江山数千年，多少次无功而返。今日之局，历代先祖恐怕都始料未及，你不必将一切责任都归功于自己啊。”老者眼神黯然，又摇头叹息：“唉，可惜老祖百年前至尊劫下功败垂成，此番一战血气耗尽，长辞人世。如今萧族高手凋零，接下来，怕是难以挡住那林族鼠辈了。”

“盛而再衰，天命轮回，昔年国师口含天宪，时至今日，果真一语成谶，如同曾经，种种皆注定啊……”

老者话尽，宛若泄去一身精气神，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苍老了。

“此次暂时逼退林族，代价惨重，老祖殡天，不久后他们必会卷土重来，我不想坐以待毙，哪怕无法力挽天倾，一样得抗争到底！”白衣青年收起悲绪，他知道，如今自己必须振作，否则举国上下，都将任人宰割。

“你打算如何？”老者问道。

白衣青年蓦然转身，面对殿内一战之后蓬头垢面的众多亲臣，他的心中燃起了一把滔天怒火，“送走一部分人，为我族留下传承，以待将来崛起，重振这江山荣耀，洗尽今日耻辱！”

话落，他的右手上骤然浮现一盏青莲灯，七十二片花瓣，萦绕着璀璨的大道神辉，宛若承载着天地万古气运！

“葬魂灯！”

“陛下，万万不可啊，此灯一点，便不可回转，虽能让你短暂恢复巅峰，可……你也陷入必死局面，灯灭人亡啊！”殿内群臣纷纷下跪。

“陛下，你是萧族千古公认的无上天才，只有你才能带领萧族重现辉煌，离开这里吧，让我们这些残臣败将留下。”

“陛下，离去吧……”

悲怆的声音在大殿内徘徊，群臣苦苦哀求。

“哈哈哈……”青年忽然大笑，如苍松般挺拔的身姿摇晃不稳，“走？走去哪？谁都能走，唯独我不能！”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乃一族之长，一国之主，岂有弃国而逃的道理，焉能弃这亿万众生凋零而不顾！”

可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两个孩子着想啊，默儿才十六岁，阳儿更是才出生不久，他们已经失去的娘亲，难道现在还要失去父亲吗？你于心何忍……”一个身材窈窕的妖艳女子匆忙跑进殿内，俏脸上挂满泪水，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

“那我萧族其余众生又待如何？你们可曾想过，他们怎么办，他们哪个没有父母，没有妻儿，又有多少人在今日丧亲失故，家破人亡？！”吼声滚滚天地动，白衣青年“萧云天”抬眸望向殿外，一刹那仿佛扫视了无尽苍茫大地，听见了无穷哀嚎。

他叹息一声，道：“生逢乱世，命不由己，我无法守护住这千百年不朽的神国，但至少，我还可以和这举国众生同生共死，埋骨一处。”

他来到那名妖艳的女子身边，一双手颤颤巍巍，将对方怀中那婴儿抱进了自己怀中。

如粉雕玉琢般的婴儿，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虽然才几个月大，但他体内蕴含的血气极其强盛磅礴，连一些成年人都望尘莫及。

当初族中群臣都觉得，这个婴儿简直就是为修道而生，将是继萧云天之后的又一位无上天骄，他年也许可以超越历代前贤，走到一种史无前例的高度。

此刻，婴儿明亮的眼睛中蕴含着点点泪光，他仿佛天生便孕育出了完整灵智，有着正常婴儿不该有的思维，伸出那稚嫩的小手，摸了摸萧云天的脸。

他的脸上有些晶莹，有些湿润，他是绝世的神王，能够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拥有私心，想让自己孩子活下去的父亲。

望着怀中的婴儿，他眼神黯然，一根修长食指轻轻抵在婴儿白嫩的眉心间，金光流转，犹如一条细小的时间长河。

这是一段凄凉覆灭的记忆，深入婴儿体内，永恒不朽。“萧云天”并不怕因此而伤其幼小的心志道基，这孩子生而强大，可以承受。

半晌之后，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道：“孩子，你要记住，你叫萧阳，生来就该像烈阳一般璀璨，你的身上流淌着我萧族的不朽神血，与你兄长共同肩负着我萧族的未来。”

话落，他又看向边上那个年仅十六岁的长子“萧默”道：“别怪爹心狠，国破家亡，生在萧族，你们这一生就注定不能继续平凡，你们就得在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

“我知道的……”少年萧默哭着走了过去。

萧云天将怀中婴儿抱于少年，而后又颤抖着手将一面揉成一团的染血旗布交给了对方，声音嘶哑道：“拿着这面萧字王旗，好好活下，将来，你们要重新立起这面旗，插在敌国的王宫上，用那林族鼠辈的血，来为我萧族亿万子民的亡魂祭奠！”

“爹！”少年萧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怀中的婴儿也破天荒哇哇大哭了起来。

“唉……”萧云天闭眼又睁眼，他转过身去，不再回头，刺目的光辉缭绕在他指间，这是惊世手段，以至尊神通加持所施展的时光术法！

“爹……！”少年萧默抱着婴儿哭喊，他能做什么？一切都无法改变。

“哧！”

符文闪烁，时空崩塌，大殿之内光阴碎片迸溅，如是斗转星移，宇宙更迭，开天辟地！

仅转眼之间，萧默与婴儿便消失在原地，放逐进了未知空间。

听着两个孩子在仍还徘徊在耳边的哭声，萧云天心如刀绞，至强神通散去，他一个踉跄，口吐鲜血，两鬓青丝化白发，显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陛下！”

一众亲臣担忧，想要向前搀扶，却被萧云天抬手拒绝了，他托着那盏青莲灯，朝着殿外走去。

此时的大殿外，染血旌旗迎风飘扬，披甲神兵铺天盖地。

一眼望去，足有数十万人汇聚于此，宛若一群天兵神将傲然屹立在人世间，纵然他们已经浑身是血，伤痕累累，但不灭的战意，始终不朽燃烧，气势磅礴！

一双双坚定而炽热的目光在闪烁，共同停留在那走出神殿外的白衣青年身上，好似在表达他们宁死不屈，视死如归的信念与意志！

此刻，大军中走出一位年轻人，他身披染血黄金甲，英姿魁梧，气势惊人，日月山河仿佛都因他而黯然失色。

他名“萧鹤”，一代亲王嫡子，三十万禁军统领，乃当世萧族年轻辈最强者！

他孤身向前，单膝跪地，面对萧云天，道：“陛下，所有星空通道均被封死，天葬域已成屠宰的囚笼，我们没有退路了。而今各地人马在往朝圣殿靠拢，我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自古以来，萧族百战不殆，从未有贪生怕死之辈，死，是战者的归宿，亦是荣耀，魂葬故土，足矣！”另外一位身披铠甲的青年人也站了出来，目光犀利，语气坚定。

“战！战！战！”

数十万人异口同声地大吼着，不灭的战意充斥着这里，震动了日月，吼动了山河，仿佛要传入萧族苍茫江山的每一个角落。

“呵呵，哈哈哈……”神殿上，萧云天血泪长流，那凄凉的大笑声响彻天地。

一瞬间而已，这天地像是要崩开了，乾坤根基都难以稳固，漫天神雷闪烁，宇宙列星摇曳，只要他想，这种杀机可以灭尽一切！

“集结萧国当世所有力量，共聚神霄洲。林国想要灭尽我们，妄图得到天葬域，夺这江山气运根基，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此域众生的埋骨悲歌，便是他们的亡魂曲，以我等血肉，送他们上路！”

萧云天的声音不高不低，却真正传达到了天葬域的每一个角落。

山河轰鸣，大地抖动，各大附属王族，还活着的高手，哪怕一些宗门势力都在回应，要进行最终决战！

“抱歉啊，是我无能，难以护住所有人，但至少我可与诸位死在一起，我很荣幸。”

“哈哈哈，陛下说笑了，您已经做的够好，不能再好，最终能与陛下共赴沙场，死战一地，我们也很荣幸。”

“哈哈哈哈……”

到处都是笑声，撕裂了这个漆黑悲寂的夜晚。

数日后，两大神国的决战毫无悬念的爆发。结果不出所料，整个萧族自此从世间除名，举国覆灭，众生皆死尽！

没人知道那一战有多惨烈，后来人再临天葬，只剩破败与暗淡。

那片无垠的苍茫大域四分五裂，化作一块又一块沉浮在宇宙星空中的残碎大陆。

隐约间听见了众生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