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债牢

　　黑暗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

失重感让我的五脏六腑都挤到了喉咙口，右眼的铜钱瞳却在黑暗中看得清清楚楚——我正在坠入一口竖井般的深渊，井壁上密密麻麻嵌满了铜钱，每一枚都刻着不同的名字，有些已经锈蚀成青黑色，有些还崭新得发亮。

最诡异的是，这些铜钱都在微微震动，发出"嗡嗡"的共鸣声，像是千万人在同时低语。

"叮——"

一枚"嘉靖通宝"突然从井壁脱落，划过我的脸颊。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但我伸手一抹，发现不是血——

是铜汁！

"欢迎来到债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艰难地扭头看去，只见井底漂浮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的竟是七缕不同颜色的火焰。而灯旁站着的人......

是柳瞎子！

不，此刻他的双眼不再是被铜钱覆盖的模样——那对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手里正捧着那本《天师债》簿。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他咧开嘴，露出满口铜钱磨成的牙齿，"小师弟。"

我重重摔在井底，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低头一看，发现地面竟是由无数铜钱熔铸而成的，每一枚都微微凸起，形成诡异的浮雕纹路。

"这里是......"

"所有债务的尽头。"柳瞎子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账本，"或者说，开始。"

他忽然将账本翻转，对准我的右眼——

被血污遮盖的部分突然清晰起来：

「丁卯年九月，张洛川典当'因果线'一条，换取纯阳命格」

「代价：替天师府镇守债牢三百年」

"这不可能！"我挣扎着站起来，青铜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账本，"我根本就没......"

柳瞎子轻松避开，鬼火般的眼睛眯成两道缝："当然不是你签的。"

他翻开另一页，上面赫然是爷爷的笔迹：

「癸未年腊月，张真渊以孙儿张洛川为质，赎回龙虎山百年气运」

「担保物：天师七子残魂」

井壁上的铜钱突然剧烈震动，许多名字开始渗出鲜血：

赵玄策

李青冥

周天佑

......

这些都是三十年前死去的天师府前辈！

"现在明白了吗？"柳瞎子敲了敲我的青铜右手，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你这具身体，本就是天师府最成功的'抵债物'。"

我低头看向自己已经蔓延到肩膀的青铜化部位，皮肤下的铜汁流动形成清晰的纹路——

那分明是龙虎山的镇山符箓！

柳瞎子突然将账本合拢，溅起的火星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当前债务：青溪村一百三十八张人脸」

"按理说该挖你的铜钱瞳抵债。"他歪着头打量我，"不过嘛......"

井壁上突然垂下无数铜钱串成的锁链，将我的四肢拉开成"大"字形。同时，七盏铜灯从黑暗中浮现，灯芯分别是：

跳动的舌头（喜）

燃烧的眉毛（怒）

渗血的耳垂（忧）

转动的眼球（思）

开裂的嘴唇（悲）

竖起的汗毛（恐）

我的铜钱瞳（惊）

"选一个灯芯吞下去，就能暂缓债务。"柳瞎子的指甲突然变长，挑起我的下巴，"当然，会有点副作用。"

我死死盯着那盏以"怒"为灯芯的铜灯，火焰中隐约浮现爷爷暴怒的脸。就在这时，青铜右手突然自动挣脱锁链，抓向——

那盏"思"灯！

"果然如此。"柳瞎子大笑，"你骨子里还是天师府的人！"

灯芯上的眼球突然转动，直勾勾盯着我。在接触的瞬间，无数记忆洪流般涌入：

爷爷年轻时在债牢签下契约

玄青自愿成为"讨债人"的真相

最关键的——锁龙井最下层藏着什么

当"思"灯彻底融入青铜右手时，井底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

三十三具正在融化的青铜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