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窄道

　　窄道里湿气重得像是能拧出水来，手电光扫过，墙上的青苔泛着幽幽的绿，黏腻的光泽在昏暗中微微颤动，像活物似的透着诡异。阴得让人发憷，湿冷的空气钻进骨头缝里，我攥着手里的短刀，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老烟斗走在最前头，嘴里叼着那根破旧的烟斗，笃笃地敲着，烟灰飘了一地，混着墓道里那股淡淡的腥味，呛得我喉咙发紧。他五十多岁，满脸褶子像被风沙刻出来的，眯着眼，皱纹深得像刀刻，低声嘀咕：“这气儿不对，阴得太重了，小子，小心点。”他敲烟斗的动作慢悠悠的，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盯着窄道深处，像在琢磨什么。

陆凌川跟在老烟斗旁边，步子稳得像钉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枚铜铃。那铃铛不大，铃身上刻满了细密的符文，在手电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幽幽的光。他偶尔晃一下，清脆的铃声在窄道里回荡，像刀子劈开那股压人的阴气，听得人耳朵发麻。他不怎么说话，脸上冷得像块冰，年轻归年轻，胆子倒不小。

我低声应了老烟斗一句，手电光往四周晃了晃。窄道两边的墙湿漉漉的，青苔爬得密密麻麻，有些地方还挂着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声音在空荡荡的墓道里回响，像有人在远处低语。越往里走，那股腥味就越浓，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带着点血锈的味道，闻得人头皮发麻。

窄道深处，黑气从地缝里缓缓冒出来，低低的嗡声钻进耳朵，像鬼哭，又像是风在骨头缝里打转，勾得人心神不宁。老烟斗停下脚步，眯眼盯着那团黑气，烟杆在地上敲了敲，火星子蹦了一地，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嗤嗤地灭了。“魂气聚在这儿，”他声音沙哑，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怨气太重，阴得透骨。”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语气沉沉的，“小子，鬼市那玩意儿呢？掏出来试试。”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鬼市买的那根拴魂绳。那绳子乌黑粗粝，上面绑着几个铜铃，铃身斑驳，刻着细密的咒文，跟陆凌川那清脆的铜铃完全不是一个路数。我从背包里掏出来，拿在手里掂了掂。绳子冰得刺骨，铜铃沉甸甸的，摸上去像是从地底捞出来的老物件。那摊贩当时说，这东西能挡脏东西，我也没多想，花了点阴钱就买了，心想万一能派上用场也不亏。

“用这个？”我有点没底，瞥了老烟斗一眼，等他发话。

他吐了口烟，眯着眼打量那根绳子，慢悠悠地说：“晃晃看。魂没散开，兴许能拖住怨气。”他敲了敲烟斗，火星子又蹦了一地，“这绳子跟陆小子的铃铛不一样，他那铃硬碰硬能压魂，你这玩意儿阴气重，拖一拖说不定有点用。”说完，他朝陆凌川使了个眼色，“你那铃也别闲着，配合着来。”

我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攥紧拴魂绳，轻轻晃了晃。铜铃一响，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传来的低吼，跟陆凌川那清脆的铃声截然不同。铃声刚起，黑气像是被什么拽住，翻滚的速度慢了下来，地缝里的腥味也淡了几分，像警示着我们。我心里一跳，抬头看老烟斗：“有用？”

老烟斗点点头，哼了一声：“有点意思。”他示意陆凌川，“你那铃再试试，压一压。”陆凌川没多话，手里的铜铃晃了晃，清越的铃声撞上那股黑气，像刀子劈开雾气似的，黑气被压得更低了些。他蹲下身，用刀尖挑了挑地缝，挑起一点干涸的黑渣，凑近闻了闻，转头对老烟斗说：“血气。地缝里有东西，魂根怕是锁在这儿。”

老烟斗皱眉，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低声说：“血气这么重？这窄道怕是个血槽，巫人拿血喂地脉，魂就攒在这儿了。”他转头看我，语气沉沉的，“小子，绳子别停，继续晃，魂一动，机关就乱。陆小子，你去找机关口，我盯着这气儿。”

我点点头，手腕抖得有点酸，拴魂绳上的铜铃闷响不断，黑气被拖得翻滚不休，可地缝里的腥味却越来越浓，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蠢蠢欲动。陆凌川站起身，手电光扫过地缝两边的墙，墙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湿漉漉的，像在淌血。他眯着眼，低声道：“符文引魂，血槽聚怨，这窄道是个活祭道。”

“活祭道？”我头皮一炸，手差点抖停，脑子里瞬间冒出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别停！”老烟斗低喝一声，烟斗往地上一敲，火星子蹦了一地，“停了魂就散，散了咱们都得栽！”他盯着那团黑气，眼底闪过一丝阴沉，“这墓的魂没那么好对付，巫人拿血养魂，山鬼不在，可怨气够咱们喝一壶。”

我赶紧晃动手里的绳子，铜铃声闷得像擂鼓，黑气被压得缩回地缝，可墙上的符文却亮起了一丝红光，像一张张脸在墙上睁开了眼。我心跳得厉害，手电光扫过去，那些符文像是活了，红光在湿漉漉的墙面上流动，阴森森的，像在盯着我们。

老烟斗猛地转身，手按在墙上，低声念了句什么，像是咒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墙抖了抖，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像地底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沉得像潭水，“魂气动了，机关要开了。陆小子，去找机关口，快！”

地缝里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裂响，黑气从里面缓缓冒出来，腥味浓得像血泡在水里发酵，熏得人头晕。老烟斗拽着我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小心点，这气儿不对，别靠太近。”陆凌川走近地缝，手电光扫过墙面，慢慢摸索，最后停在一块凸起的石板上。他拿刀撬了撬，动作不急不慢，石板“咔哒”一声弹开，露出一道窄缝，缝里传来低低的嗡声，像鬼歌，又像风钻进骨缝。

“找到了。”陆凌川回头对老烟斗说，手伸进缝里摸了摸，掏出一块刻着符文的骨片，扔给我，“墨轩，拿着，别弄丢。”

我接过骨片，冰得刺手，上头的符文跟拴魂绳上的差不多，像是一套的。我低声问：“这玩意儿干啥用？”

老烟斗接过骨片，眯眼看了看，慢悠悠地说：“镇魂的钥匙。魂根在这儿，骨片能关机关。绳子拖着，骨片压着，怨气散不了，咱们才能往下走。”他把骨片塞回我手里，“收好，这东西丢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

陆凌川点点头，拍掉手上的灰，低声道：“机关口在这儿，老烟斗，你说怎么弄？”

老烟斗吐了口烟，盯着墙上的红光，沉声道：“魂气被拖住了，机关口开了，后头还有路。小子，绳子别停，陆小子，你守着机关，我去探探路。”他站起身，手里的烟斗敲得慢了下来，烟灰飘了一地，火星子在黑气里一闪就灭，像被吞了。

我咬牙晃着拴魂绳，铜铃声闷得刺耳，黑气被拖得翻滚不休，可那红光却越来越亮，像血从墙里渗出来。老烟斗带头往窄缝走，我和陆凌川跟在后头，手电光扫过墙面，红光在符文里晃，像一张张脸在笑。窄道里的黑气被拖住了，可那嗡声却没停，像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低吼。巫墓的秘密还在深处，机关、怨魂、山鬼的影子，步步逼近，手里的家伙，能撑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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