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市

　　月光冷得像冰，雾气裹着红灯笼的光，晕出一片诡异的红晕。我跟在老烟斗后头，脚下踩着湿冷的石板路，每迈一步，心跳就重一分。鬼市到了，窄巷两边稀稀拉拉摆着摊子，摊贩裹在黑袍子里，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模样。空气里飘着股怪味，像烧焦的纸钱，又像霉烂的木头，跟阴槐镇那股腥味混在一块，熏得人胃里翻腾。

麻三儿走在最前，拐杖敲得笃笃响，低声说：“别乱看，别乱问。这儿的摊子，一个月就开一回，月圆那天。不全是阴槐镇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打哪来，卖的东西……嘿，玄得很。”

我扫了眼两边的摊子，果然没一个看着像镇里人。摊上的东西稀奇古怪，有的摊子摆着锈迹斑斑的铜器，刻着看不懂的符文；有的摊子放着几根干枯的手骨，指甲还泛着黑光；还有个摊子干脆摆了堆灰白的纸人，脸画得血红，咧嘴笑得瘆人。摊贩们低着头，手指偶尔动一动，像在招呼，可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陆凌川皱着眉，手一直按在枪上，低声问：“这些东西，真能用？”

老烟斗吐了口烟，哼道：“能用，但得看你敢不敢。鬼市的东西，有来路，下墓兴许能救命，也兴许要命。”

我咽了口唾沫，目光落在一个摊子上。那摊贩裹着黑袍，帽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一双灰白的手，手边摆着个破旧的木匣，匣子里装着几根乌黑的绳子，绳子上绑着些铜铃，铃铛上刻着细密的纹路，看着像是某种符咒。我停下脚步，问：“这绳子干啥用的？”

摊贩抬起头，脸还是藏在阴影里，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下墓用的，拴魂绳。墓里阴气重，铃响能挡脏东西。”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一百块阴纸，卖你。”

“阴纸？”我一愣。

麻三儿凑过来，小声说：“鬼市的钱，烧给死人的那种。这儿不收阳间的票子。”

我皱眉，看向老烟斗。他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钱，抽出几张递过去。摊贩接过，手指一抖，纸钱就化成灰飘散了。他把绳子推过来：“拿好，别乱晃铃铛。”

我接过绳子，手指碰到铃铛，冰得刺骨，心里一紧，赶紧塞进背包。陆凌川冷眼看着，走到另一个摊子前，那儿摆着几盏青铜灯，灯身上雕着龙纹，灯芯黑乎乎的，像烧过血。他问：“这灯呢？”

摊贩声音阴恻恻的：“血龙灯，点灯用血，能照阴路。五十阴纸一盏。”

陆凌川没犹豫，从老烟斗那拿了纸钱换了一盏，拿在手里掂了掂，皱眉没说话。我心里有点发毛，这鬼市的东西听着就邪门，可下墓没这些，怕是更悬。

再往前走，摊子更少了，雾气却更浓。忽然，一个摊子前传来低低的哭声，我一惊，停下脚步。那摊贩是个矮小的身影，摊上摆着个黑木盒子，盒子半开，里头隐约是块灰白的布，布上绣着红线，像血迹。哭声就是从盒子里传出来的，细细的，像女人在抽泣。

“这是什么？”我忍不住问。

摊贩没抬头，声音低得像耳语：“裹魂布，裹过死人的，墓里能镇邪。三百阴纸，不二价。”

我头皮一麻，裹过死人的布？这东西谁敢碰？老烟斗却眯着眼，走过去摸了摸那布，低声说：“值。下墓用得上。”他掏出纸钱递过去，接过盒子塞给我，“拿着，别打开。”

我硬着头皮接过来，盒子沉甸甸的，凉气直往手心里钻。那哭声还在，细得像针扎耳朵，我咬牙忍住没扔了它。

鬼市尽头，雾气里隐约露出个黑影，像座破庙，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风一吹，晃得像在眨眼。麻三儿停下脚步，回头冲我们咧嘴：“到了这儿就算逛完。买齐了没？”

老烟斗点点头：“差不多了。绳子、灯、布，够用一阵。”

陆凌川冷声问：“这庙是供什么的？”

麻三儿嘿嘿一笑：“鬼市的头儿住那儿，别进去，进去就出不来。”

我心里一寒，赶紧收回目光。月光渐渐淡了，雾气里的红灯笼一盏盏灭下去，摊贩们开始收拾东西，动作慢得像鬼影子。鬼市要散了，可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凉飕飕的。

“走吧。”老烟斗低声说，“东西齐了，下墓去。”

我点头，背着包跟上，心里却越来越没底。鬼市的东西，真能保命？阴山下的墓，又藏着什么？我攥紧刀柄，雾气深处，阴槐镇的影子更黑了，像张开的嘴，等着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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