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槐镇

　　我和陆凌川挤进老烟斗那辆破旧的吉普车，车门一关，发动机的轰鸣声就在胡同里炸开了，震得两边的土墙嗡嗡响。老烟斗开车，嘴里叼着那杆乌黑的烟斗，烟雾从半开的车窗飘出去，像条细蛇在晨雾里扭动。他还是那副不爱说话的模样，眯着眼盯着前方，手指偶尔敲敲方向盘，发出“笃笃”的闷响，像在跟什么东西打招呼。我坐在后座，旁边是陆凌川，这家伙抱着胳膊，一脸冷漠，跟块石头似的，连个眼神都不给我。

车子晃晃悠悠上了路，轮胎碾着碎石，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我心里发毛。窗外的景色单调得要命，荒丘连绵，天灰蒙蒙的，像蒙了层脏纱。漫长的沉默让我憋得慌，我终于忍不住，从后座探过头，冲老烟斗问：“老前辈，阴山到底是个啥地方啊？”

老烟斗没回头，吐了个烟圈，声音低得像从嗓子眼儿挤出来的：“阴山啊，不是什么好地方。”

“哪里不好？老前辈您具体给我说说呗！”我不死心，追着问。他这人说话总爱吊胃口，跟挤牙膏似的，得使劲儿问才有点料。

他斜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阴山在西北，草原和荒漠夹着的地方，地图上你找不着。传说是古时候巫族祭天的地方，底下全是古墓。从商周的巫祭坑，到辽金的王侯冢，再到清末的乱葬岗，层出不穷。墓里不光有金银珠宝，还有些稀奇玩意儿，比如能让人返老还童的丹药、刻满咒文的骨器，甚至能召魂的铜铃。”他顿了顿，敲了敲烟斗，烟灰飘下来，落在车座上。

我听得头皮有点发麻，扭头看陆凌川，想看看他啥反应。这家伙还是那副死人脸，眼睛盯着窗外，表情一点波澜都没有，跟没听见似的。我心里暗骂：这家伙是哑巴投胎啊？

老烟斗像是看出我心里不服，又敲了敲烟斗，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传说有个摸金的在阴山挖出一面青铜镜，拿回家当晚就梦见个红衣女人，第二天人就疯了，嘴里喊着‘还给我’。后来镜子卖到北平，买主是个洋人，三天后暴毙，镜子却不见了。”

“那么邪乎？那地方闹鬼啊！”我打了个冷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比鬼麻烦。”老烟斗冷哼一声，眯着眼盯着前方，“阴槐镇原名叫槐安镇，因镇口有棵老槐树得名。清朝那会儿，槐树下挖出过一尊石碑，碑上刻的字没人认得。后来碑碎了，镇上就开始死人，有人说看见槐树夜里会动，像人似的站着。慢慢的，镇子就改了名，叫阴槐镇。”

我皱了皱眉，手不自觉攥紧安全带：“那阴山呢？跟镇子有啥关系？”

“阴山是根。”老烟斗敲了敲烟斗，烟灰又掉了一地，“阴槐镇不过是山脚下的影子。山里埋的东西，才是真麻烦。汉朝那儿是战场，后来修过陵墓，再后来就没人敢进。月圆夜，能听见马蹄声和号角响，像是阴兵借道。你爹当年……”他话说一半，停了，盯着窗外，眼神阴得让我心里一紧。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你爹当年”后面是啥，可看他那脸色，又怕惹他不高兴，只好换个话题：“那阴槐镇现在还有人住？”

“有。”老烟斗冷冷地说，“但不正常。镇上的人不爱说话，眼神跟死人似的。你爸要是真去过那儿，八成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车子颠簸在乡间土路上，窗外的荒丘渐渐少了，阴山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那山不高，却黑压压地横在远处，像个蹲着的巨兽，山顶常年笼着雾气。村里人都说那是“阴气上头”。而阴槐镇，据说就在山脚下，被那雾气半裹着，若隐若现。我忍不住冲陆凌川说：“这阴槐镇听着有点邪乎，咱们到了不得小心点？”

“嗯。”他就回了个字，冷得跟冰块似的。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这家伙什么毛病？多说两个字会死啊？越看越不顺眼！

车子进了西北境内，又开了俩钟头，路越来越窄，轮胎碾过碎石，咯吱声刺得耳朵疼。远处终于看见阴槐镇的轮廓——几排破旧的屋子蹲在雾气里，镇口那棵传说中的老槐树歪歪斜斜地立着，枝干黑得像烧焦了，树下隐约有块断碑，碑面斑驳，看不清字。空气里多了股腥味，像是血锈混着泥土，闻着让人犯恶心。

我正想问老烟斗这是咋回事，他突然猛踩刹车，车子吱的一声停在镇口，轮胎在地上划出一道黑印。老烟斗推开车门跳下去，盯着那棵老槐树，手里的烟斗敲得急促，像敲战鼓似的。他从烟袋里抓出一把灰扑扑的粉末，往树下的雾气里一撒。那粉末一落地，雾气就翻滚起来，像开了锅的水，隐约传来一阵低吼，像是啥东西被惹毛了。

“下车！”老烟斗回头喊道，“车开不进镇子了，后面得靠腿。”

我和陆凌川赶紧抓上装备跳下车，大部队也跟着一块儿下来。我盯着那团翻滚的雾气，心里直打鼓：“老前辈，这树咋回事？”

“阴气。”他冷冷地说，“镇里的东西知道有人来了。这只是个招呼，后面还有硬仗。跟紧我，别乱碰东西。”

我点点头，咽了口唾沫。我们跟在他身后，雾气裹上来，冷得像冰水泼在身上，视线模糊，只能靠老烟斗手里的烟斗声辨方向。刚走几步，脚下突然一震，像是地面在抖。我低头一看，泥土里竟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甲黑得发亮，正死死抓着地面，像要爬出来。

“老烟斗！”我大喊一声，拔出短刀就要砍。他却快步上前，烟斗往地上一敲，“砰”的一声，烟灰四散，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雾里传出一声尖利的嘶叫，像猫被踩了尾巴。

“别乱动。”老烟斗转过身，眼神阴沉，“这玩意儿只是个探路的。阴槐镇的麻烦还在后头。”

我喘着粗气，手里的刀攥得死紧，看了看他那杆烟斗，心里越发觉得这东西不简单。那乌黑的烟斗，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花纹，像是个老物件，藏着啥秘密似的。

“快跟上。”老烟斗冷冷地接了一句，转身朝镇子里走去，烟雾在他身后飘散，像条指引的路。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跟陆凌川一起跟了上去。雾气里，阴槐镇的屋子若隐若现，那些破旧的瓦房像蹲在暗处的影子，安静得让人发毛。空气里的腥味更重了，我忍不住小声嘀咕：“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陆凌川难得开了口：“别废话，走。”

我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就你话少，还嫌我烦！

老烟斗在前头带路，烟斗敲得笃笃响，像在给这片死寂的镇子打信号。镇子里的路坑坑洼洼，踩上去全是泥，鞋底黏得拔不下来。两边的屋子窗户都关着，黑洞洞的，像一只只死鱼眼盯着我们。走了几分钟，雾气里隐约传来脚步声，轻得像风吹过，可又让人心里发紧。

“老前辈，你听见啥没？”我压低声音问。

他没回头，只是敲了敲烟斗：“嗯，别出声。”

我赶紧闭嘴，心跳得跟擂鼓似的。雾气越来越浓，视线只能看到几米远，老烟斗的身影都模糊了。突然，前头传来一声闷响，像什么东西倒了。我猛地停下脚步，陆凌川也皱了眉，低声说：“小心。”

老烟斗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手里的烟斗停了敲，声音低得像耳语：“别慌，东西来了。”

我咽了口唾沫，握紧刀柄，盯着雾气深处。阴槐镇的秘密，已经近在咫尺，可我心里却越来越没底。这地方，到底埋了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