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剑冢迷雾

　　青玉台阶上碎晶闪烁，秦风望着满地剑石残骸微微皱眉。这具身体比想象中还要孱弱，方才调动前世剑意时，他分明感受到经脉中蛰伏着某种阴毒禁制。

“倒是老夫走眼了。“卫庄灰白长发无风自动，腰间锈迹斑斑的铁剑突然发出龙吟。方圆十丈内所有佩剑齐齐出鞘三寸，朝着秦风所在方向微微颤动。

先前发难的紫衣少女突然捂住心口，她腰间的秋水长剑竟挣脱丝绦，“锵“的一声钉入秦风脚前三尺青砖。少女俏脸煞白，扭头看向身旁老者：“爷爷，我的朝露剑...“

“剑心通明！“老者浑浊双眼爆射精光，枯槁手掌按住少女肩头，“素儿莫要妄动，这是千年难遇的万剑朝宗之相！“

卫庄突然并指抹过铁剑，一道灰蒙蒙的剑气割裂空气。霎时间所有异象消散，唯有他手中铁剑浮现蛛网般的裂痕。“小友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盯着秦风额间若隐若现的金色剑纹，“关于常无春的风雪十三枪，老夫倒是知晓些趣事。“

秦风瞳孔微缩。前世他正是被十三枪最后一式“雪落无痕“洞穿紫府，此刻枪意残留仍在灼烧神魂。正要开口，识海突然响起沙哑笑声：“小子，你身上有常老鬼的怨气。“

满地剑石碎片突然悬浮而起，在半空拼凑成模糊人形。卫庄脸色骤变，铁剑瞬间架在碎石人咽喉：“剑无双！你果然在剑石里留了后手！“

“卫师兄何必动怒？“碎石簌簌掉落，露出半张被剑气割裂的面容，“当年你与徐诚设计让我挑战天榜，不就是为了逼出我体内的...“

话音戛然而止。一道赤红雷霆破开云层，将碎石人劈成齑粉。卫庄铁剑横挡在秦风身前，剑身却被雷霆余波熔成铁水。七峰之上同时亮起阵法光柱，在云端交织成“天诛“二字。

“是天罚！“紫衣少女惊呼着祭出玉佩，青光笼罩周身，“爷爷，不是说天榜契约不涉世俗宗门吗？“

老者扯着少女暴退百丈，声音透着恐惧：“这不是天罚...是三大圣地的斩剑使！他们竟然在流沙宗布下了窥天镜！“

秦风浑身血液突然沸腾，额间剑纹化作实质刺破皮肤。那些熔化的铁水仿佛活过来般缠绕右臂，凝成一柄血色长剑。前世纵横江湖的秋雨剑意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在云层间撕开百里晴空。

“咦？“九天之上传来惊疑声，“不是剑无双？“

卫庄突然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在虚空画符：“徐诚！此时不醒更待何时！“龙虎山深处响起龙吟虎啸，一道枪芒冲天而起，将赤红雷霆生生钉在虚空。

混乱中，秦风感觉有人往他手中塞入一物。低头看去，竟是半枚刻着“素“字的玉珏，与母亲临终前交给他的残佩严丝合缝。

“带素儿去剑冢。“卫庄的声音直接在识海炸响，“剑二十一在等他的...新主人。“

血色长剑在秦风掌心震颤，玉珏突然迸发出清越鸣响。素儿腰间的朝露剑自行出鞘，在空中划出湛蓝弧光，与秦风手中血剑构成奇异的阴阳鱼图案。

“走！“秦风拽住素儿手腕，脚下青砖突然塌陷。凛冽剑气托着二人坠入地脉，无数剑傀残躯从岩壁中伸出骨手，却在触及血剑锋芒时纷纷化作齑粉。

素儿忽然反扣住秦风脉门：“你身上为何会有我瑶池的月魄禁制？“

话音未落，剑冢深处传来锁链崩断之声。七十二盏幽冥灯次第亮起，照出岩壁上密密麻麻的剑痕。每道剑痕中都嵌着具白玉骷髅，胸前皆刻着“剑子“二字。

“第十九代剑子萧别离，承影剑意大成之日，遭天火焚身。“

“第二十代剑子叶孤城，于东海之滨悟出天外飞仙，被三大圣地定为入魔。“

秦风抚过最后一道深达丈许的剑痕，指尖突然渗出血珠。斑驳岩壁上浮现猩红小篆：“剑二十一留字——后来者当斩天榜，破契约，莫要学我困守心魔。“

素儿突然闷哼一声，怀中玉珏飞出，与秦风手中残佩合二为一。完整玉佩映出北斗七星纹路，星光照耀处，二十具玉骷髅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窝。

“终于等到你了。“苍老声音从地脉深处传来，剑气凝成的囚笼中，浑身缠满陨铁锁链的白发老者缓缓抬头。他胸口插着半截枪头，伤口处流转着与秦风体内同源的阴毒气息。

老者浑浊目光扫过秦风额间剑纹，突然癫狂大笑：“徐诚啊徐诚，你偷学常无春的夺舍秘术，把我困在剑冢百年，可曾算到今日因果轮回？“

素儿突然捂住额头，周身泛起月华清光。老者见状瞳孔剧震：“月魄灵体！你是苏师妹的女儿？难怪能唤醒七星珏...“他猛地扯动锁链，整个剑冢开始崩塌，“快走！徐诚的枪魂要醒了！“

岩壁上的剑子遗骸突然集体转身，二十道截然不同的剑意灌入秦风体内。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识海轰然对撞，秦风看到徐诚持枪站在血泊中，脚下倒着佩带七星珏的素衣女子。

“娘亲！“素儿的尖叫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秦风手中血剑自动斩向老者胸口的枪头，剑气触及枪芒的刹那，九天之上突然降下熟悉的赤红雷霆。

“找到...剑碑...“老者用最后气力震碎囚笼，将半卷染血剑谱拍入秦风眉心，“常无春的枪谱藏在...“

轰鸣声吞没了后续话语。秦风抱着昏迷的素儿坠入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具剑子遗骸结成的诛仙剑阵，以及从地脉深处刺出的猩红枪芒。

空间裂隙在秦风背后闭合的刹那，他听到剑二十一最后的嘶吼在虚空回荡：“常无春的枪谱藏在你的剑骨之中“

暴烈的空间乱流撕扯着护体剑气，秦风将素儿护在怀中，血剑在周身旋出赤色光幕。怀中的七星珏突然泛起温润光华，星图纹路投射在虚空乱流中，竟勾勒出稳定的通道。

“葬剑渊？“素儿不知何时苏醒，指尖轻触星图中央的剑形标记，“娘亲说过，那里藏着斩断命运枷锁的星陨剑魄“

话未说完，通道尽头突然刺来万千枪芒。熟悉的“雪落无痕“裹挟着幽冥鬼火，将星图灼烧出狰狞裂痕。秦风瞳孔收缩——这分明是前世决战时张天逸使出的杀招！

血剑自发鸣啸，二十道剑子残魂在秦风身后显化。为首的白玉骷髅挥动承影剑，幽蓝剑光竟在虚空凝出冰晶长城。枪芒撞击冰墙的轰鸣声中，素儿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七星珏上。

“以瑶池圣女之名，召碧落黄泉！“

星图骤然坍缩成光点，又在刹那爆发出璀璨星河。秦风看到素儿发间生出月桂枝虚影，额间浮现与剑纹相呼应的霜花印记。虚空裂开琼楼玉宇的轮廓，却见三十六道金锁缠绕天门，锁链上刻满“禁剑“符咒。

“果然是你们！“威严女声自天门内传来，素纱遮面的宫装女子踏月而至。她手中玉如意轻点，金锁应声而裂，“带走圣女，诛杀剑种！“

秦风体内剑骨突然暴走，前世今生的剑意不受控地透体而出。素儿喷出的鲜血在虚空绘成血色星图，恰好与七星珏光辉融合。宫装女子脸色骤变：“月魄映天星？难道预言中的双生劫星是真的！“

惊天剑鸣打断话语。崩塌的星图碎片突然重组，化作横亘天地的巨剑虚影。秦风看到剑柄处浮现“镇岳“两个太古篆文，这分明是前世在华山之巅见过的轩辕剑碑！

“原来剑碑藏在空间夹缝！“秦风福至心灵，血剑划出玄奥轨迹。镇岳剑碑轰然震动，碑文流淌的金色血液化作锁链，将追击的枪芒尽数绞碎。

素儿突然抓住秦风手腕：“碑文在共鸣！快念《黄庭经》！“

秦风一怔，这分明是母亲临终前教他的无名口诀。当他下意识诵出经文，剑碑突然射出一道金光，贯穿两人眉心。

**意识海**

漫天枪影在金光中消融，秦风发现自己站在华山之巅。素儿化作月华萦绕身侧，而对面持枪之人竟是年轻时的徐诚！

“苏师妹，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剑疯子违抗师命？“徐诚枪尖滴落黑血，脚下倒着位与素儿七分相似的素衣女子。

秦风怀中七星珏突然灼热，素衣女子佩带的残玉腾空而起。记忆碎片如利剑刺入识海，他终于看清那女子容颜——竟是每日在村口为他缝补衣裳的瞎眼妇人！

“娘亲！“素儿的悲鸣与二十道剑子残魂的怒吼重合。镇岳剑碑轰然降临意识海，碑文浮现血色小字：“破天榜者，需以轩辕血脉祭剑。“

徐诚突然诡笑：“你以为重生是机缘？“风雪十三枪骤然合为一式，“从你继承剑骨那刻，就是为我温养枪魂的炉鼎！“

秦风右臂突然炸开血雾，枪芒从撕裂的皮肉中透体而出。素儿惊呼着祭出月华结界，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正被秦风体内某种力量疯狂吞噬。

“这是...风雪十三枪的起手式？“秦风盯着右臂浮现的冰晶纹路，前世被洞穿的伤口竟与徐诚枪尖位置完全重合。镇岳剑碑突然降下金色光柱，碑文中浮现出令他毛骨悚然的画面：

九幽寒潭中，二十具剑子遗骸悬浮空中。徐诚手持猩红长枪，将常无春的魂魄一寸寸钉入每具骸骨的脊椎。当枪尖刺入最后一具遗骸时，那骷髅突然转头——赫然是秦风今生的面容！

“原来我就是第二十一具炉鼎。“秦风怒极反笑，左手并指如剑划过右臂。血肉剥离的瞬间，半卷染血枪谱从森白剑骨中浮出，扉页上常无春的留字正在渗血：“徐诚小儿，你盗我枪种时，可知我在最后一颗枪种里留了弑主咒？“

素儿突然按住自己心口，月桂枝虚影疯长成参天巨树。树根穿透虚空缠绕剑碑，树冠上凝结的露珠竟映出瑶池禁地的景象：三百具冰棺悬于霜穹，每具棺中都封存着佩带七星珏的少女。

“她们都是历代圣女...“素儿浑身发抖，“娘亲说过，当双月同天时...“

轰隆雷音打断话语。秦风手中的枪谱突然燃烧起来，灰烬在虚空组成常无春的残魂。这位天榜末席的枪神竟只剩半张完好的脸，另外半边赫然是徐诚的面容！

“好徒儿，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残魂发出双重音调，风雪十三枪的招式在灰烬中重组，“当年我与你合谋诛杀剑无双时，可没说过允许你独吞星陨剑魄。“

素儿突然喷出淡金色血液，她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北斗阵图。秦风剑骨中的枪种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却在触及阵图时化为星辉。常无春的残魂发出惨叫：“不可能！瑶池的月魄禁制明明...“

“禁制是真的，但月魄灵体是假的。“素儿擦去嘴角金血，发间月桂枝开出猩红花朵，“三百年前瑶池就与剑冢达成契约，真正的圣女早被调换成剑侍——比如我娘亲。“

镇岳剑碑突然崩裂，碎片中飞出二十一道剑魄。秦风看到每道剑魄都贯穿着自己的前世身影，最终在素儿心口汇聚成星光璀璨的剑形胎记。常无春的残魂开始消散，却发出癫狂大笑：“徐诚，你以为篡改预言就能掌控星陨？殊不知当双生劫星相遇时

常无春的残魂彻底消散前，秦风捕捉到那半张属于徐诚的面孔上，闪过一丝诡异的解脱。崩裂的镇岳剑碑碎片突然倒卷，在素儿心口剑形胎记处聚成血色漩涡。

“小心！“秦风揽住素儿腰肢暴退，却发现虚空正在褪色。脚下浮现出流沙宗的全景图——龙虎山脉八峰竟构成困龙锁的阵纹，而天剑峰正是龙睛所在！

素儿忽然按住眉心霜花印记：“他在龙虎潭底！“

话音未落，七十二道猩红锁链破土而出。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的流沙图腾正渗出黑色血液。秦风瞳孔收缩，这些棺椁样式竟与瑶池禁地的冰棺如出一辙。

“终于等到你们合璧了。“徐诚的声音从每具棺椁中同时传出，锁链开始有节奏地脉动，“当年我亲手将苏师妹炼成剑鞘时，她腹中胎儿本该是完美的星陨容器......“

素儿突然发出非人惨叫，心口剑胎迸发万丈星光。秦风惊觉自己的轩辕血脉正在被剑胎吞噬，而素儿的瞳孔已化作璀璨星云——这是星陨剑魄完全觉醒的征兆！

“你以为重生是意外？“所有棺盖轰然炸裂，三百具身披流沙战袍的干尸凌空结阵，“从你继承剑骨那刻，就是为我准备的祭品！“

秦风突然笑了。他任由剑胎吸食精血，左手却并指刺入自己丹田。当指尖触及那枚始终无法炼化的剑种时，前世今生所有困惑豁然开朗——这根本不是什么剑道精华，而是徐诚分离出的恶念核心！

“你犯了个错误。“秦风将剑种生生扯出，二十道剑子残魂突然与之融合，“不该让我同时继承二十代剑子的记忆。“

剑种在掌心坍缩成黑洞，龙虎山脉地脉灵气疯狂倒灌。素儿心口的星陨剑魄突然调转方向，三百青铜棺椁组成的阵法竟开始反向运转。徐诚的嘶吼震碎云层：“你怎会知晓逆转...啊！！！“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风雪十三枪。“秦风握住星陨剑魄，剑光中浮现常无春毕生枪意。素儿化作的星云自动凝成枪杆，与剑魄合成一柄横亘天地的星辰长枪。

当枪尖刺入主棺时，时空仿佛静止。秦风看到棺中蜷缩着少年徐诚的肉身，其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承影剑——正是二十代剑子叶孤城的佩剑！

“当年你杀我娘亲时...“素儿的声音从星云深处传来，“可曾想过会被自己的恶念反噬？“

星辰长枪突然分化出三百虚影，精准刺入每具干尸眉心。流沙战袍下的尸体迅速风化成沙，却在消散前露出释然笑意——这些竟都是历代反抗徐诚的流沙弟子！

主棺中的少年徐诚突然睁眼，瞳孔中流转着与素儿相同的星云：“好孩子，现在把身体交给爷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