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话 受伤的菖蒲

　　藤枝菖蒲现在感觉有些疲惫。

再从天海僧正被消灭之后，决定私下寻找葵叉丹和山崎真之介联系的她，几乎一直跟在那个谜一般的存在‘村雨白秋’的身后。从最初的陌生人，到现在的熟人。两人在一同捣毁一个又一个降魔工厂的战斗中，也算是建立起了私人友谊。

而她也发现，自己对这位同伴最初的非人感觉，已经自然而然的过渡到了‘人’。

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对方开始不再穿着奇装异服，说话也开始流畅起来，不再如之前见面那般生硬。

“我们现在去哪儿”藤枝菖蒲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脚踝。抬起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村雨白秋。不过她却没等到回答，反倒是看到对方面无表情地四下扫视着周围的建筑。

这里是位于江户川区靠近荒川下游的一片荒废地区。当初因为降魔战争的缘故，这里的建筑物大部分都已经被破坏。因为重建费用过于高昂，当地居民也已经搬走，所以这块儿区域的重建操作就搁置了下来。

这会儿虽然头顶太阳高照，但是奈何现在的帝都已经算是隆冬时节，气温也只在零度左右徘徊。即使裹的再厚，当寒风吹过的时候风中深入骨髓的冷刀子也会让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又找到了个工厂？”藤枝菖蒲揉了好一会儿后，总算感觉了好过一些，试着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继续走下去也没什么大问题。

“情况不对劲。”旁边的村雨白秋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刀缓缓从刀鞘里抽了出来，刀尖斜指着地面，一手按在藤枝菖蒲的肩头，“我们好像踩中了陷阱。”

见对方这么慎重，藤枝菖蒲也收起了轻视之心，从腰间的枪套里掏出了自己的爱枪。一把痕迹斑驳的左轮手枪。仔细的打量起四周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叉丹大人都要慎重对待的敌人。真是敏锐的直觉。”村雨白秋警告的话才落下不过片刻，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便在藤枝菖蒲的右手边悄然响起。她飞快的将枪口移了过去，这才发现对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红弥勒。而是一个看起来不似人类，脸上画着大红大白妆容，额头伸出两缕长长的头发，裹着黑色和暗红色花纹交织披风的人。和之前村雨白秋给人的感官类似的年轻女性。

“你这个叛徒，带着人类杀死了那么多自己的同胞。”女人声音尖细刺耳，她脸上的奇怪妆容也仿佛要活了过来。额头的两缕头发开始不断的抖动着，“现在和这些人类混在一起，是不是觉得自己变成了人类？”

她伸出带着长长指甲的右手指向藤枝菖蒲，讥笑道：“你可知人类的心里异类永远是异类，而且……有些人也只是披着人皮的异类而已。”

“我不管人类怎么想，也从不认为那些降魔是我的同胞。”村雨白秋面无表情地扬起了刀，刀尖反射的阳光让菖蒲忍不住眯着眼，小心地换了个位置。

“我只是不愿意像你们一样，成为人类以及那些家伙的工具！”

村雨白秋凛冽的话语还未落下，藤枝菖蒲猛然感觉眼前一花，脚边地面一震，村雨白秋黑色的身影带着寒光已然杀到了敌人面前！

那女子也是反应极快，双手猛地一翻十指指甲架住了村雨的刀，两者相击一阵金铁交击声骤然在耳边炸响。

见到村雨白秋已经和来人在废墟屋顶上交上了手，藤枝菖蒲吸了口气，双手稳稳地握住了枪，耐心的等待起两人分开的一刹那。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让她在数百个夜晚辗转难眠，数百个日夜思念的声音猛然在她身后响起。

那声音一如她初次加入对降魔部队时，倍感不安时听到的那样，爽朗而又亲切。

“菖蒲，你又把自己陷在危险之中啦？”

藤枝菖蒲木然地将手里的枪调转了方向，指向了声音的来源。

一张熟悉的脸带着熟悉的笑容站在了对面不到十米的地方。

“少……少校……”

藤枝菖蒲使劲地咬着嘴唇，直到铁锈味和疼痛传来，她心底里猛烈的动摇才被勉强压下。

“你不是少校，你是葵叉丹！”

“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熟悉的笑声传来，一如往日一同庆祝大家又打退了降魔的庆功宴之时。“我如果不是山崎真之介，还能是谁？”

“你不会认错我的。否则你就不会一直跟着那个叛徒到处找我了不是么。”

刚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情感再次汹涌地冲击着藤枝菖蒲的理智，颤抖的双手和逐渐朦胧的视线让她的心开始摇摆起来。

而在这一刻，她感觉到自己肩膀猛地一沉，一股大力传来，她整个人似乎飞了起来。

“愚蠢的人类，你快被自己的情感和激素击垮了！”

藤枝菖蒲转过头，却只能看到村雨白秋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任由那一头银发在空中飞舞。

头一次，她感觉到对方是个冷面人真是太好了。

……

我从来没有想过，仅仅又过了两个多月见到村雨白秋的时候，她的模样能够变化这么大。

当我站在大门口剪票位置上等着十二月剧目《第三天国》散场的时候，村雨白秋就扶着一个栗发女子站在门口。

“喂，这个女人是你的同伴吧。”我站在剧院大门口愕然地看着她俩时，脑子甚至在一瞬间宕机了。原本话都说不利索的人，现在除了依然面无表情外，说话流畅而自然，这真的是同一个人？

“呃，这位是？”有些木然的走了过去，村雨白秋将原本扛着的女子朝我怀里一扔，目光上下扫了我一番后点点头道，“这个女的自称藤枝菖蒲，从九月底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

“啊？”我大吃了一惊，小心地搂着浑若无骨的女子，将她的脸轻微摆向我这边。真的是菖蒲小姐！

原本印象中一直端庄整洁的她现在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长裤上面已经有部分被变成了布片。衣服的袖子也少了一截，原本挽起的长发此刻也披散下来，沾满了灰尘和细小的枯枝碎叶。头上更是散发着浓郁的汗臭味。

这副模样下，任谁也不会第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来。

“现在她的情况不妙，体内激素分泌异常。我必须打晕她。否则她会乱来。”村雨白秋见我搂着菖蒲小姐，便继续道：“你们的敌人还没有死，别大意。”

说完，也不给我细问的机会，转身就走。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背后居然有类似猛兽袭击的抓痕！

虽然没有看到血迹，但是就衣服上那那明显的破损，足以显示伤口之大！

“喂！村雨！”

“我们还会见面的……”

潇洒的留下一句话后，她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了外面。

一手搂着菖蒲小姐，我也没法追上去。此刻菖蒲小姐也发出了小声的呢喃，脸色涨红满脸是汗，朦胧地目光似乎是望向了我，但是又似乎看向我的后方。

见她嘴唇微动，我立刻附耳过去。

过近的距离让来自菖蒲小姐的温热的气息吹拂过我的耳朵，但是也让我听清了菖蒲小姐的话——“葵叉丹就是少校，他还活着……”

“南宫先生！这位是？”

正当我打算进一步听听菖蒲小姐说什么的时候，樱惊讶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盖过了菖蒲小姐最后的话语。

我低头看了看，她现在又合上了双眼，脸上还莫名其妙地露出了微笑，似乎陷入美梦一般。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菖蒲小姐露出充满孩子气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

我打了个寒蝉，菖蒲小姐的状态显然不对劲。而樱来的正是时候。

“这是菖蒲小姐，她受了伤，我们必须赶紧到地下医疗室去！”我抱着菖蒲小姐转过身。樱震惊地看着依着我的菖蒲小姐，不由得张大了嘴。

“没时间了樱，你赶紧去医务室通知医生。伤情和体内激素分泌有关！”因为菖蒲小姐似乎已经站不稳的缘故，我不得不紧抱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温热的气息吹过我的脖子，比起刚才又灼热了几分。

情况很不妙。

“好……好的！我明白了！”

樱似乎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一边结结巴巴地应道，一边后退了两步，然后猛地转身朝着员工入口那边跑去。

目光扫了扫小卖部那边。之前还在那边营业的小椿这时候也不在，菖蒲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我只能一个人背着她赶去医务室了。

小心的将菖蒲小姐放到背上，让她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头贴着我的后颈，双手托起她的双腿，确认稳固之后，我立刻躬身小跑了起来。

“啊，南宫啊，刚才樱那姑娘……菖蒲！”

路过经理室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开门探头的米田经理。他似乎刚才还在小酌，手里还端着小酒杯。

“米田经理，菖蒲小姐受了伤，我得赶紧送去医疗室！”

“啪！”经理手一松，酒杯砸在地板上被摔了个粉碎。

“我跟你一块儿去！”

将菖蒲小姐送到医务室的时候，值班的医生已经在满脸严肃的等着了。在樱的帮助下将菖蒲小姐放到病床上后，一位护士很快端着医疗器械的盘子走了过来。

“医生，送过来的人说，菖蒲小姐体内激素分泌异常。”见医生在检查菖蒲小姐的情况，我飞快地将村雨告诉我的情况比划着解释了一番。

“明白了。我这里会处理好的。好了，大家现在先出去吧。”

看着身后合上的医疗室大门。米田经理和樱都站在门口看向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宫，跟我回一趟办公室。”米田经理将手里的眼镜取下，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戴上眼镜看着我吩咐了一句，在看到旁边的樱之后，他迟疑了片刻，然后也对樱轻声道：“你也过来吧。”

“嗯。”

樱点了点头，就这样我们三人来到了米田锦里的办公室。

将桌上的清酒瓶什么的收拾一番后，米田经理坐下看向了我。

“趁着离演出结束还有那么一段时间，把之前的情况给我说下，一字不落的。”

“是，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