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纸蔽阳

　　“三弟他输了。”

“嗯。”姬如风眼珠微转，蹙眉瞥向被医师搀扶下台的东山乌，“他已经尽力了，我也没料到溯波城有东山乌这一号人物。”

“你呢？云巅会可不比这擂台比武，皆是道界菁英。你可有胜算？”

姬如风低头摸了摸剑柄：“我当然会竭我所能——但云巅会最后的赢家是谁我们门主他并不关心，明白吗？”

说罢，姬如风给了姬如雪一个眼神，姬如雪领会似的点点头，脑中却又不知在思索何事。

“下一场，平符城木纸妙对战风岚门岚阳。”

但听环佩叮咚，擂台西首忽飘上一道青影。定睛看时，却是位约莫双十年华的女子，黑发青眸，杏眼细眉；长发向后捥成垂云髻，插一百灵青金钗，钗头百灵隐现宝光宛若活物；灵布制成的符纸袋别在腰间；纱衣素裙，青履生雾，云袖带风。

擂台东侧，岚阳也跳了上来。他已是弱冠之年，一头褐色齐耳短发，眉眼硬朗，傲气凛然。身板生得结实，身穿赭色云雷纹箭袖袍，腰上缝一犀牛皮护腰。其腰间所佩“剑”又是不寻常：寻常之剑，剑尖位于剑身正中，十分对称——而岚阳的这把『破岚』，不仅剑尖偏右，剑身还十分厚实，若不是还大致有着剑的外形，简直就像是刀背开了锋的砍刀。

此等兵刃当年也是采隐浪谷深处的寒潭玄冰以及火部的红岩赤铜，辅以风岚子三成真气淬炼而成。玄冰性阴，赤铜性阳，借风岚子真气调和，锻打三日将二者浑锻作一块，阴阳皆存，可谓坚实无比，轻轻挥动，罡风自生。

在二人登台之前，观战席又来一人。

“平符城？这是哪个城啊？”

阵俨、寄羽、空汐三人一齐看去，原来是封秋。

“呦，空汐不是跟你一块儿来的吗？怎么他先到了？”寄羽看了看边上的空汐，朝封秋挑了挑眉。

“唉，别提了！”封秋快走几步跳到座位上，挥着拳头，“这云山会典人可真多，我跟空汐走到路口——就那个饭馆很多的路口，一眨眼空汐就不见了，我还当他走丢了，在原地寻了半晌，还费了我三张寻踪符！谁知他一个人就过来了！”

说完封秋甩着胳膊朝空汐肩上来了一拳。

“哎哟痛痛痛，这擂台就在这里，你过来不就行了？”空汐揉着肩膀小声嘟囔着。

而寄羽听到封秋的话，登时憋不住笑出了声，捂着肚子指着封秋：“哈哈，要是让门内其他人知道、知道你因为走散就……就用了整整三张寻踪符，可是要笑掉大牙了！”

封秋脸腾地一下比烧鸡还红，也捶了寄羽一拳。

等到他气消了，便接着之前问：“所以这平符城是个什么城？”

阵俨看着擂台方向，手指转着扇子：“也不怪封兄你不了解，毕竟课上本身所涉不多——不过你连它名字都不觉得耳熟，就实在是有些不应该了”

“这个我也知晓，我来说吧！”空汐举起手，自告奋勇为封秋补习功课。

还不等封秋摇头，空汐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平符城以符道立城，相传当年月神曾在平符城所在地栽一灵木，有安人心神之效。平符城第一任城主黎堂思取树种广为种植，其制成的符纸不仅存储的法力更为庞大，还更为耐用。寻常符纸只能用五次的，用了这符纸能用十次甚至更多！”

“那这么说，这木纸妙极有可能是符道高手！这岚阳恐怕要吃亏了。”封秋看向擂台另一边热着身的岚阳。

相比于不太熟悉的平符城，封秋对师出同门并且常和空云门交流的风岚门印象更好。

“平符城木纸妙对风岚门岚阳，开始！”随着青谷天一声令下，又一场比武开始。

青石擂台上突然炸开刺目金光，缘是木纸妙自袖中翻出数道『眩目符』。

岚阳持剑横格的刹那，木纸妙左手已甩出三十六道『旋风符』次第排列于他周身，须臾之间，八道旋风呼啸而至。

“此阵正是诸多符阵中威力不俗的『旋风符阵』。”阵俨作为阵法世家出身，倒是认出了这符阵。

“来得好！”岚阳持破岚顺势搅动气流，竟借风势化出两条苍青龙影。

“『岚·双升龙』！”双龙卷起碎石冲天而起，木纸妙足尖刚点地后撤，却见数道蜿蜒剑影，那重剑却似穿花蝴蝶般贴面袭来。

“『岚·轻风绕谷』？这招本是轻盈灵动，适合轻剑、软剑，岚阳师兄却凭此重剑亦带轻灵之感，看似违和却自有妙处，果然是悟性不同常人。”台下风岚门一弟子认出了此招，左手握紧拳头，双眼更是不愿多移一丝视线。

眼见岚阳袭来，正在此毫秒之间，木纸妙腰间『神行符』腾起青烟，身影霎时分作九道残像。

却见岚阳剑锋突然凝滞三寸，手腕翻转间爆出金石之音。一招『寸劲·山崩』，气浪震碎三丈青砖，木纸妙残像尽皆消散，如断线纸鸢跌至擂台边缘。

“哦，他现在的寸劲出手能如此之快？”看台另一侧一男子微微惊叹——他正是这岚阳之弟岚隐，同时也是岚辰之兄。

只见岚阳双腿筋肉虬结，纵力一跃，半空中破岚裹着风雷之势重重下劈，正是他的杀招『岚·九天破』。

“『坤象•岩凝诀』！”木纸妙翻转起身，染血指尖飞速结印，岩层如巨龟甲壳破土而出。但区区岩壁无法完全抵御剑招，她又忙施展『巽象•灵藤网』，青藤在石缝间织就罗网，把岩壁牢牢缠固。

寻常人做到这种地步已是足够了，但木纸妙怕仍抵挡不住，最后又甩出『储物符•鳔胶』。只见符纸泛着淡蓝荧光，粘稠的胶水覆盖住了整块岩壁和藤网。

“这是……胶水？”台下的封秋看着木纸妙手中的储物符不解道。

“没错，确切来说是一种鳔胶，而且不是一般的鳔胶。”空汐盯着那白色胶水，手指向北方，“平符城周边有一湖，湖内有一藻类名曰‘胶藻’。这种藻能利用自身的粘液，粘住过往的鱼虾作为食物。这种鳔胶就是取自‘吞胶藻鱼’这一种以胶藻为食的鱼的鱼鳔而制成的，相比寻常鳔胶要牢固数倍。”

几人再次看向擂台，只听呲啦的裂帛声，这三重防御只是堪堪抵住剑锋。

剑招已尽，藤网和岩壁算是破损得不成样子，成了土石瓦砾。墙壁背后的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该我了。”木纸妙抹去唇边血渍，双掌拍出『压溃符』篆文。岚阳顿觉上身如同背负山岳，未及运功又遭九道天雷贯顶。

正当众人屏息时，少年剑修伤口竟渗出日芒——那头顶骄阳竟化作缕缕金线没入其经脉，身上创伤竟开始缓缓愈合。

原来那岚阳幼时便被风岚子测出天生异体，能吸日光化气入体——岚阳之名由此而来。

景雨烟起了兴趣，眼光紧紧锁住那几缕金线：“好神奇的体质，莫非是吸取日光之气？”

“此等体质也算罕见了。”姬如风本已拿起佩剑打算离去，见状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评价道，“若是登上云巅会，也会是一个好对手。”

寄羽则拨了拨耳边翎羽，朝着阵俨空汐几人忽然问：“那阴天或者下雨天怎么办？”

几人都无言，只是看着擂台上下一步的变化。

睹此异象，木纸妙很快明白了缘由，轻甩出『蔽日符』，霎时万千金箔如逆飞雨幕遮蔽天光。擂台上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岚阳自然看出木纸妙的用意，挥剑腾空，『岚•双升龙』再起试图破开这符，却只听清脆金鸣声，符纸仍完好无损。

原来这是木纸妙用『蔽日符』和『金光符』联合施法形成的『金光蔽日符』，金光护体，以保符纸无恙。

就在这黑暗笼罩、岚阳瞳孔骤缩的瞬息，一枚『眩目符』早已自视野盲区飞到他眼前，再度炸开炽白光芒。紧接着数道天雷落下。

当最后一道雷霆劈下时，木纸妙的金纹符纸已抵在对手咽喉三寸。

“胜负已分。胜者为平符城木纸妙！”随着青谷天宣布比武结果，擂台比武第一天的赛程仅剩最后一场。

眼见落败，岚阳目光黯然了一瞬，旋即又释然，朝木纸妙拱了拱手，随医师走下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