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恶之花（2）

　　“找到了。”

希露可看向远方的“高墙”，松了一口气。

约莫三个钟头，当她们再一次翻过结晶桥时，立于海水尽头的无界关在海平线隐隐发光。

看着无界关将海水阻挡在壁垒之外，芙弥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一路上她们几乎没有遇到戾兽，相比之前的几天，顺利得有些过头了。

海浪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厚跟靴踩在结晶桥上的声音被短暂覆盖，继而消失在空气中。

这里的海平面远高于疯梅林号之前所在的海域，只是走几步路，就能看见浪头拍打在桥底，又散成白色的泡沫。

“芙弥，前面就是这一层的无界关吧？”

“是，穿过那座桥就是下一层了。”说着，芙弥捡起行李朝关前走去。

关口如同两座山，结晶桥的尽头与其构成峡谷。

芙弥看着和这里的海水之间格格不入的无界关，乳白色的巨石形成吊桥，远远高出海面的基座近乎镂空。

该怎么上去呢？

关口和结晶桥完全没有相连的地方，也不知道上层的猎人们都是怎么过去的。

“希露可，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一路上有点轻松过头了？”

“轻松？什么轻松？”

芙弥还想补充点什么，但现在说这个没有任何意义。

不对劲，戾兽不可能不会被吸引过来。

对于这些，似乎只有一种猜想是可行的：

那天引起海水异常的因素没有完全消失，这里的戾兽还没缓过神来。

但这也太诡异了，距离捡到希露可已经过了一周有余，海水也早已恢复了正常。

“喂，希露可，等等。”

“怎么了？”希露可满脸疑惑地看着芙弥。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舒服？”

芙弥看向四周，视线之外的地方隐隐传来某种声音，她的身体不由得颤了一颤。

“没有啊。”希露可摇头。

从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开始，芙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

低下头的片刻，有什么东西从余光中游过。

那是一道影子。

她抬起头，蔚蓝的天空中一道白色的影子飘过，显得格外刺眼。

该来的早晚会来。

芙弥叹了口气，她知道为什么没有再遇到鱼群了。

海水被扰乱之后，本该会有更多的鱼形戾兽露出水面，但一路上连鱼群的影子都没见到。

原因很简单，它们的天敌正期待着这一刻。

天上的戾兽悠哉盘旋，似乎早已把二人当作囊中之物。

那是只海鸟一样的戾兽，它将翅膀的阴影藏在了结晶桥的影子中，躲过了她们的视线。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是没有戾兽发现她们，就算海里那群家伙再渴望新鲜的血肉，也得衡量下自己的分量。

该死。芙弥拔出雨彻，死死地盯着那家伙。

那畜生长着翅膀，张牙舞爪地挥动着短小的四肢。

人面雕，在古伊启语中，它们有另一个名字——

塞壬。

那是一种用歌声捕杀猎物的存在，芙弥看向塞壬的同时，那家伙似乎也不再打算隐藏。

这种戾兽上半身很接近人类，可芙弥对此感到恶心——没有猎人会对这些怪物有任何的好感。

它们脸上长着坚硬的甲壳，像是封死的面具般和皮肤融为一体。

邪恶，这是古伊启大陆语言中对这种生物最直接的描述。

在摇篮之外的千铭崖、沉沦海峡、破败地……被冠以这种名号的戾兽层出不穷。

芙弥死死地盯着塞壬的同时，它也不再打算隐藏。

“堵上耳朵！”

诡异的歌声响彻耳畔，就连海水都为此战栗。

希露可看到影子的那一刻没有选择抬头，而是从背后抽出瑟勒瓦。

她搭箭的速度超过了芙弥双眼能够捕捉的极限，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从她身前一直延伸到天空。

厉声戛然而止，浓稠的血液顺着箭矢的尾迹洒落在桥面上。

戾兽的身体远比芙弥想象得要坚硬，刚才的箭矢刺进了羽翼，它却只是晃了晃身子。

塞壬脸上的表情扭曲，五官皱缩成了诡异的模样，原本的歌声瞬间转变为凄厉的尖啸。

它们的嗓音会干扰人类的大脑，芙弥听一群铩羽而归的猎人们说过，杀死它们的时候不要吝惜任何手段。

即便二人堵上耳朵，强烈的眩晕感几乎模糊了二人的视线。

周围的海面下泛起水花，海中的鱼也被这股尖啸影响，那是种撕开心口般的疼痛。

“跑！”

二人顺着结晶桥滑下，几次眨眼间便将塞壬甩在了身后。

在桥面最低的地方，芙弥用刀鞘划过水面，大片的水花溅向天空。

她咬破手指，寒气从她身上逸散出来的同时，两层水花凝成的坚冰将二人和塞壬分隔开来。

冰墙多少减轻了塞壬歌声的影响，但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断颤抖，即便是她也只能紧咬牙关。

“芙弥，那是什么？”

希露可虽然疑惑，但脚步丝毫没有怠慢。

“我从老猎人身边听说过那东西，”芙弥从腰间拔出雨彻，紧紧握着刀柄，“堵上你的耳朵，不然塞壬的嗓音会摧毁你的神经。”

只是几次眨眼的功夫，芙弥握住刀柄的手开始颤抖，手心不住地冒汗。

《祀冕旧录》里记载过这种怪物，它根本不是来自摇篮的东西！

没有人真正触碰过摇篮的树干，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大到何种程度，但所有人都相信，这里不只有戾兽，还有来自“破败地”的怪物。

没等二人有所喘息，海面上的阴影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头顶。

塞壬的羽毛从天上飘落，芙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希露可，别碰那些羽毛！”

身体几乎不受控制，虽然芙弥还是勉强喊了出来，但一切都太迟了。

羽毛从希露可身边飘摇而过，轻轻地划开了她的肌肤。

希露可瞥了一眼手上的殷红，那是她的血，来自数不清的伤口。

芙弥把希露可挡在身后，「恋人」的寒气瞬间扩张，塞壬扑腾着翅膀躲开了这股极寒。

手背的伤痕深可见骨，如果不是即时抽身，保不准能剩下几根手指。

塞壬不仅仅是会用声音蛊惑人的怪物，它们的身体远比看上去要硬得多。

希露可身上的伤口很深，那股疼痛感比原本想象得要剧烈。

芙弥看了一眼，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忍住的。

这家伙……

原来是这样——

想起来了，在和塞壬对视的瞬间，她知道为什么会在无界关附近碰上它。

按理来说，塞壬不该出现在无界关附近，关口是庇护猎人的地方，从未有戾兽敢靠近这里。

还是因为水温异常吗……

“希露可，我们摊上麻烦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它也是跟随着鱼群一路觅食过来的。

嗯？

我……这是？

抬起头时，芙弥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举在空中，希露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面前。

她抓着自己的手臂往外甩，刹那间，令人窒息的压力从背后传遍全身。

“——！”

强风吹散她的长发，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甩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

她用薄冰作为缓冲，在撞碎了数不清的冰块拼成的护甲后，勉强挣扎着爬起身来。

“呵……”

芙弥看向身后，那正是无界关的方向。

刚才的遭遇让希露可认清了一件事，这只戾兽不同于她们遇到的其他种，甚至不太像个戾兽。

没有

但只是要它闭嘴的话，也不是没得选。

看着远处的芙弥，希露可收起了瑟勒瓦。

她用箭头割破手心，脚下白色的光转变为了比黑夜更黑的颜色，漾出的波纹沉重仿佛到连空气都会凝结。

希露可抓住箭袋中的几只箭，黑色的纹路在靴下延伸，如同丝线一般布满桥面。

即便隔得很远也能看见希露可脚下的雕文，这是芙弥第一次感受到“压迫感”这个概念的分量。

黑色的圆环内空气剧烈变形，塞壬臃肿的身躯被那股黑色几乎是拽到了地上。

「灵匙·星辰」

使用者可以对自身所触碰到的物质施加强大的吸引力，因极度缺乏「星辰」的资料，无法推断这把灵匙的上限。

看着被塞壬砸断的结晶桥，芙弥挣扎着站起身。

强风形成的冲击波一直吹到她的身后，芙弥不得不用手臂护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