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让West继续说下去，他却停住了，问我今天做了些什么。

我如实说，上了半天课，下午去染了一个新发色，但染的不是很理想，想要粉色，却偏米棕。但我今天真的好累，不想去多花时间再多染一遍，并不是不能接受。

「你呢？」我反问道。

「嗯，今天人少，下班得早。」

「思思。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谈了一年多的前女友吗？」

我没好气的接话，「怎么？」

「她并没有放下我，还是想跟我复合，而我想到了你，不愿瞒着你。昨天，你给我送花那天，她说要来找我，我拒绝了。晚上我们打了通电话，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是呢，她还想继续。」

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涉足三个人的爱恨纠缠，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

「三个月之前。那时你也只是偶尔来店里喝喝咖啡。」

「那你们这上一次算分干净了还是什么？普通情侣之间的拌嘴，吵架，分手？」

「我不想继续了，你知道吗？

我爱过她，但在一起这么久，我已经把她当成家人了。我是个念旧的人，我们分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她主动来找我和好，我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可是我们在一起只有玩乐。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就像你说的，我也希望谈恋爱是为了彼此成为更好的人，而我跟我前女友并不是。

昨天她打电话给我，我原本是想告诉她，你的存在。

我解释了很久我和她是不可能了，她很生气，挂断了电话，删了好友。

过了一会又加了回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开口，「所以呢，她知道我的存在么？」

「不知道。没来得及说。」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语无伦次。我该继续问他呢，还是要求他做些什么呢？或许，我应该做的是安慰他，开导他？可现如今看起来，好像我更可悲，更需要被安慰一些。

我没再说话，我想到我和景非在一次吃饭时，我们敞开了心扉聊天。

他抛出一个问题，如果你并没有那么喜欢对方，但你们处在暧昧关系当中，你是否会要求对方对你忠心专一？

我的回答是，我没有资格那么做。

而现在，我同样的，没资格去要求他做出选择。我以一个什么身份？认识了一年多的客人？约会不过两次的朋友？

「那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有一些好感吧。我说了这些，你会不开心吗？我说过，我不想瞒着你，不想欺骗你，我得告诉你，有这么一件事情发生。」

「那你对她呢？你觉得你还爱她吗？」

「我觉得更多是亲情。

爱一个人，不应该对她有心理生理双重的冲动吗？

我对她，完全没有了。」

「所以，你上一次提出分手，是想彻底分开，他而她却误认为你们只是普通的吵架？那她爱你吗？」

「是，我想分开。

她应该是觉得，那是一次普通的吵架吧。

她挺爱我的。」

不用他回答，我也预测的几近无差。我最强的能力有两个，一个是预判能力，一个是筛选能力。我已经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West，我的恋爱观很简单，也很平淡，我不喜欢轰轰烈烈、你死我活。我跟你前女友完全是两种人，从你的描述中，我能感受到她从一开始就很爱你。你说过你是一个被动的人，所以我们相处时，常常是我更主动些，但那都是基于你是单身、你没有藕断丝连的前任、你没有其他暧昧不清的朋友，如果早就知道是这么一个情况，我不会主动，我从不横插一脚他人感情。你回答我，如果没有我的出现，或者是旁人的出现，你会选择答应她的复合吗？」

「会吧。她很爱我啊。」

从前我只觉得他成熟稳重，做事细心，为人有担当，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但现在这个回答，我很不满意。他也是个在感情里分不清是非的人？

稍微思虑一会，还是决定由我结束对话，「West，在你没有做出选择之前，我还是想多相处相处吧，这样我也能更加明晰我到底是不是愿意坚定的选择你的。

还不够了解的情况下我也不想因为说怕错过就把话说的太绝对，如果有到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我喜欢你的程度，那我希望你也能给我足够的回应。

你顺着你的意愿来就好，在过程中慢慢感受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想法，我也是同样的。毕竟我肯定不想很拧巴的，好吗？

今天就这样吧，晚安。」

「嗯，我了解了，晚安。」

次日考完最后一门，浑身轻松。颜疏木说她想早点回家，直接收拾东西走了人。我想回家吗？我还没有想好。我有些想见West，我想问问清楚。那天打电话，头晕晕的，总觉得自己讲话逻辑不清，今天喉咙有点痛，可能是感冒了。

我简单画了个妆，感觉头更晕了，可是我想见面，想问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下班。我点了根烟，问他要不要也来一根，他拒绝了。其实我是不想抽烟的，我嗓子还是有点疼。我把刚点燃的烟掐了，他牵起了我的手。

「你想去哪里？」

「喝酒吗？」

我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到了清吧。

嗯，我第一次和景非喝酒，也是在这家，不过不是同一家店。

「我今天状态不太好，有点感冒，应该是热感冒。不过你放心，热感冒不会传染。我想着你明天休息，所以今晚来找你了。明天晚上找你的话，你后天又要上班，不太适合喝酒……」

他没说话，只是侧过头看着我。

灯光下，他的黑眼圈反而不明显了。他的双眼有些无神，看上去很累，可是却跟我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越来越灼热，「思思，你很细腻，也很贴心。」

我避开他的视线，往沙发上靠了靠。

「我待一会就走，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摇摇头，反问我。

我也摇头。

他说等会送我走，然后往后一靠，仰着头，像是在想事情。

我抿了口酒，看着他的侧脸，那近乎完美的侧脸，是完美的棱角。他搂过我，我懒懒的倚在他肩上，其实我是不想走的。

「其实……」我犹犹豫豫开了口。

「其实什么？嗯？」他低下头俯看我，然后贴近我的鼻尖，快要吻了上来。

我推开他，坐了起来，又喝了一大口酒，却招架不住他连连追问。

我只能背对着他，心一横，「其实可以不走。」

他又搂住我，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好啊，那你不要走。」

我一个转头，他就吻上了我。我闭着眼，分不清是因为感冒难受得头晕，还是眼前的他令我难以喘气。他的手轻轻捏住我的脸，而后是脖子。我的掌心叠住他的手背，示意他可以下手重一些。他只是力度适中的掐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在我身上游走。

是的，他很温柔，比景非温柔。

我们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但他似乎不尽兴，又要继续。几次之后，我愈发觉得头晕，于是抱住了他。他就吻我额头，贴住我。

「我后来想了想，如果没有你，我也会和她断干净。我不想要这样的恋爱。」

「想清楚了，是么？」我坐起来，认真听他讲话。

他点点头，「我确认自己不想要这样的恋爱关系。」

「思思，其实恋爱观方面，我和你挺像的。她还是太幼稚了些，这段感情也早已成为了亲情。」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继续喝酒。

「我比较好奇，你们恋爱的时候，线上聊天聊得多吗？毕竟我不知道你忙不忙，你也从不主动发消息。」

「我说过呀，你可以给我发消息。我忙完就会回。」

他的语气很温柔，这句话却冷冰冰的。

见我没有说话，他继续道，「况且，你也说了，你不确定自己对我是喜欢到怎样的程度。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暧昧关系未必比恋爱低一等。」

West，你说出了跟景非一模一样的话。

回到住处的路上，West问我当时为什么愿意跟景非发生第一次关系。

我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当时对他挺有好感的，也想体验一下。如果到了我很爱他的地步，发生了关系之后，他再辜负我，那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走出来呢。也许这种事情，从此就会成为我的阴影。我不想让自己有软肋，也不想让自己留遗憾。」

「他是一个挺不错的人，起码当时的我是这么认为。刚跟他认识的时候，其实我性子也比较急躁，内核也不够稳定。他让我懂得了一些比较深刻的道理，也让我的情绪越来越稳定。」

「重要的是，他经验很丰富啊。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厉害一些的人吧？」

West笑了，搂过我，又吻了我。

West把所有灯都关掉了。

我们也默契的不打开手机，将手机倒扣在桌台上，不让突然的消息或电话打扰了这雅兴。

不知道是刚洗完澡，还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我的头更晕了。我躺在West怀里，问他这样会不会被压到而难受，他说不会。

半夜，我愈发冷了。空调已经开到了28度，被子也足够厚，可是我好冷。一股钻心的寒意从我脚底灌到心脏。

「思思，你发烧了。」West摸了摸我的额头，滚烫。

「我好累，我想睡觉，我好冷。」我蜷缩在他怀里，他抱我抱得更紧了些。

「明早去给你买药好不好？明天我休息，我陪着你。」

我昏睡了过去，我觉得好痛苦。

我不是一个容易生病的人，这是今年第一次生病，毫无征兆的感冒和发烧，来得这么巧。

和景非共度的夜晚，我都睡得很安稳，通常一觉睡到天亮。

West的胸膛很宽阔，我可以完全依偎在他怀里，可现在的我好难受。

再次醒来，感觉浑身是汗。

West也浑身是汗。

「我感觉好一些了。」睁开眼，天还是黑的。West不知道是没睡还是醒了，我感觉到他一直在摸我的脸。

他又摸了摸我的额头，「嗯，退烧了。还难受吗？」

我摇摇头。

「思思，刚刚你在我怀里，突然发觉你真的好小一个。你很瘦诶，你有多少斤？」

我没说话，刚睡醒有些累，刚退烧又有些精神，我不想动嘴。

于是，伸手摸他的脸。

他不让我摸，反手十指相扣，压到我的身上来。

我同意了。

景非，其实我也很好奇，你跟我相处的这两年，又跟多少女人发生了关系？我不敢问，我不该问。那你又是否会对她们说同样的话，你更喜欢谁？

我这样做，到底算背叛你，还是算让我更加安心一些？是否只有通过这样做，才能证明我身边的人不止你一个，我不会把重心放到你的身上呢？也许你根本就不在乎，对吗，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景非，我好想结束我们的这段关系啊。

我又怕我陷入另一段更糟糕更复杂的关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