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后

　　“今后你什么打算？”老陈低头拨弄计算器，桌上堆满了账单，旁边的老年机不停地震动。

此刻，陈佳只觉得眼前白花花的账单刺得她眼睛生疼。

今天是陈佳的生日，也是中考出成绩的日子。

惨不忍睹的中考成绩单像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打在陈佳的脸颊上。

“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你将来打算干什么？你现在这个成绩哪个学校愿意要你？”来自父亲的三连问让陈佳哑口无言。

“佳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去市重点上高中了，我妈妈的同学是那的高层领导给我开了一个绿灯。”

和她成绩相近的小姐妹许悦发给她的“喜讯”更是致命一击。

一旁的陈母看到这条“喜讯”不禁皱眉，“许悦什么家庭？父亲是高校教授，母亲是教育局副局长。你天天和人家混，你混出什么了？你拿什么和人家比？你有人家的好爹妈吗？”

陈佳面对父母的逼问显然有些无措。

陈飞试图缓和气氛，干笑两声说：“好了，先别说了，蜡烛快要烧完了。妹妹，先许愿吧。”说着将点燃蜡烛的蛋糕推向陈佳。

陈佳心情低落，也没心思继续过生日了，草草吹灭蜡烛。

老陈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无奈，良久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不是块读书的料，就不强求你了。明天和我去找老板要账。”

“孩子这么小，不念书干啥啊？”一旁的妈妈追问道。

“别听你爸的，妈说啥也得让你上学。”陈母坚定的看着陈佳。

“那我哥怎么办？”陈佳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陈母。

“我们家只能供一个人上大学，我哥成绩比我好，让他去吧。”陈佳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哥哥。

“别吵了，明天我和爸去要账。”说罢，陈飞头也不抬的走了出去。

一家人围坐在茶几边上，静静地听着计算机里冷冰冰的机械声。

陈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着手机看了一眼随后挂断；站起身拿起门口挂着的手提包出去了。

屋里一片静寂，陈母率先开口“老陈，真的没办法让两个孩子一起念书吗？”

老陈不语。

“你想想办法嘛！娃还小，她在社会上能干啥？跟咱们一样去工地上搬砖、和水泥吗？”

“我能有啥办法？工头不发工资，没钱啥也白说。”

老陈烦躁地摔下计算机转身回屋。

陈母端着奶油快凝固的生日蛋糕走进厨房，看着米袋子里的半袋米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明天，我出去找份工作，能挣点是点，总比在家坐着强。”

窗外，漆黑的夜零星点缀着几颗星星，连月亮都躲起来，不愿看这家人的苦难。

昏暗的路灯下，陈飞蹲在路边，脚下是闪着火光的烟头和几个被捏瘪的啤酒易拉罐。

远处的陈佳默默注视着哥哥，掏出手机给赵姐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

“终于舍得给姐姐打电话了，想的怎么样了啊？”听筒里传来赵姐的调侃。

陈佳紧握手机默不作声。

“不是姐说你，想靠学习出人头地那可不是一件易事；你既没有许悦家那样的人脉，也没有出众的学习成绩，与其努力二十载出来赚着两三千的工资，倒不如现在开始跟着姐好好干，待遇差不了你的。”赵姐循循善诱道。

陈佳一想到刚才在家里的场景，普通的父母、一贫如洗的家庭、看不清未来的自己……

终于，下定决心：“赵姐，我想通了。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女孩，靠学习我可能连我自己都养不起。”

“既然你终于想通了，那就别反悔。像你这样长相普通，又不伶俐的小女孩没有老板想要的，姐也是看在许悦的面子上才要你的。明天早上9点你来找我，规矩你知道的。”说罢赵姐欣慰的笑了笑。

“好的，谢谢姐。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陈佳欣喜的回答。

陈佳挂断电话，走到陈飞面前“哥，走吧，回家。”

“你成绩比我好，你接着念吧，就当替我念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念书。”陈佳盯着陈飞一字一顿地说。

“可你是女孩，你这个年纪除了学习还能干什么？你抗不了水泥，也搬不动砖。”陈飞看着眼前瘦弱的妹妹，心里泛起了一阵涟漪。

陈飞定定地站在原地，“听哥的，女孩子在社会上不好混，你好好读书。哥去打工。”

陈佳无奈只好劝说道，“别争了哥，先回家吧。”

昏暗的路灯把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谁也没再说话，但都心事重重。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陈佳掏出手机是许悦的电话。

“佳佳，恭喜你呀！我听赵姐说，你要到她手下工作了！”许悦兴冲冲地说。

“嗯……”陈佳闷闷不乐的低声应道，一边悄悄抬头看哥哥的反应。

好在陈飞此刻并没有心思关注陈佳的小动作，他在思考妹妹陈佳复读的费用需要在工地干多久。

“佳佳，你不开心吗？”许悦察觉到陈佳心情低落问道。

“没有，我现在有点事。我们改天再聊吧。”说罢陈佳匆忙挂断电话。

家中的陈母也在兼职群里找工作。

只可惜要么工资少，要么她的学历不符合，又或者是嫌弃她年龄太大。

陈母躲在卫生间从悄悄擦眼泪到失声痛哭。她浑浊的眼中溢出黄豆般的清泪。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眼睛不再明亮；额头不再光洁；头发不再浓密。

她忽然笑了，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她笑自己没能力给父母养老；她笑自己在外打拼多年却没有存下积蓄：也笑自己没有滔天的权势给孩子谋出路。作为一个中年人，她身上不仅有赡养父母的义务，还有养育子女的重担，省吃俭用供养两个孩子读书实在算不上是一件易事。

兼职群里弹出一份不限学历，不限年龄的工作：发传单，一天80。

陈母连忙加了微信询问工作地点和时间，生怕别人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