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晚上聚餐一块去呗。”

“房号给你们定下去了，等会有信息，到了报花名就好，我就不去了，晚上有事。”姜也漫不经心地说。

“别介啊你…一起去呗。”

“叮～”刚说完，程子川手机果真收到饭馆信息。

悦凯楼订座短信：

4月24日晚上18：30

包间花名——莲花。

悦凯楼统共三层，对外散座只排号，二楼空中花园除了散座外还有5间包间雅座，用花名取包间名字，分别为：莲、梅、兰、竹、菊，订座异常困难，仅对熟客及面子人物开放。三楼景色最佳有漏台观景，专供包场聚餐等大型宴席。

程子川看到信息，勾起笑：“行啊姜大公子，不愧是好兄弟，一通电话就安排妥帖。你说说你，好好的家业不继承来做什么律师，这不是抢我们饭碗吗？”

和姜也混熟以后程子川来陵肖的每一次应酬点都在悦凯楼。一开始以为是这家饭馆是当地最有名的饭馆，为此也最拿地出手，所以爱设宴此处。程子川自认为在业界名声还过得去，只是他的排面也不至于每次这么费心思吧？后来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家饭馆是他那业界名声了得的师弟——姜也家开的，顶着这么大一活菩萨，律所干脆和他一商量，一合作，把所以商务应酬都承包在悦凯楼，互帮互惠，顶着姜也这个名头，一年下来还能省下不少开销，何乐不为。

“我们这一年到头竟都给你赚钱来的。”律所里财务每月复盘账款总要调侃姜也。

“你晚上忙什么？一块吃了饭再忙也不迟。”

“…不去。”

“人是铁饭是钢，我说你怎么也跟那死丫头一个样子，工作归工作，饭都不好好吃，地球这么多人，就你们天天忙地团团转？”

“什么死丫头…”姜也略鄙视的目光看他。

“还能什么死丫头，我妹啊，要不是说晚上接她一起去吃饭，估计又忙地忘了饭点干脆不吃了。在陵肖没人盯她就放飞自己，工作怎么可能做的完，这么着迟早身体有毛病…”

姜也从程子川嘴里知道的妹妹只有叶知秋。

只是听他说到她晚上会在，心跳便慢了半拍，不由分说的一种情绪油然而生，闷闷地理不清楚，只是脑海里早已浮现了那个倩影，话也就呐呐地说出口：“我改变主意了，我去。”

程子川以为自己的虎口婆心得到理解，心喜地搭上姜也的肩膀。

“这就对了。”转口又道：“等会你把车借我下，我去接那丫头。”

“叶知秋？”终于他还是提到她的名字，似确认也似笃定。

“不然？”程子川不以为然。

“不行，我等会外出要用车。”他拒绝。

“…那我找言毅那小子。”

正转身出门，被姜也叫住。

“言毅中午去取卷宗还没回，等会应该也是直接去悦凯楼。”

“……那你随便帮我安排一辆车给我用下。”程子川现在就很后悔没有开车过来。

“我又不是开车行的…上哪给你找？”

姜也白眼。

“行行行，那你帮我去接那丫头，反正你也要出门，顺路绕一下去接上她也一样。”

听到这话，姜也心里不知怎地竟有挠心肝子的痒劲儿，似羽毛轻抚而过逗地鸡皮颤起，总之是愉悦的。

只是面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脸。

“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吧，又不是第一次，先不说她是我妹，怎么着也是你同学嘛…”程子川见他面色冷淡，以为他不乐意去，上回叫他送人不也没说什么？这次还不耐烦了？也罢，这人冷脸与人不熟络惯了…

“几点？”

“什么？”程子川一头雾水。

“她几点下班…”

……

下班前，叶知秋又收到了付丽的微信，依旧是平时的一些话术，问她最近怎样，工作怎样，注意身体，常回家看看之类的话。

叶知秋已经不再排斥她的信息，甚至有时信息发的太频繁她还是会心无波澜地点开看上两眼，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强迫症，列表里的红点点必须消除。

要说这次联系有何不同之处那就是付丽不仅发了信息还打了通电话过来。

也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让她来家里吃饭。

借着这个吃饭的由头，叶知秋打断了这通电话，称今晚有约了，就不过去。也没有客气地给出下次再去的场面话，她不想她有所期盼，因为她是不会去的。

今天下班很顺利，叶知秋早早就在公司楼下等程子川。

只是程子川人还没等到，等来了她不想见的人。

“你妈让我来接你。”

傅正打下车窗，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叶知秋也没想到付丽早就让傅正守株待兔了？

“辛苦你跑一趟了，我已经和她说了我不去的，你回去吧。”面对傅正，她也没有过多的面部表情，平静的眼神看着他，让自己看上去是礼貌的。

“那是她的事儿，我已经来了，就没有空着座回去的道理，快点上车。”他的声调比刚才冷了，霸道地带着命令的语气。

“她的事我解决了，你也别自作多情，你走吧。”

叶知秋最讨厌的就是他一副霸道的样子，此时此刻也不例外地厌恶。

“叶知秋你横什么？”

他躬身开了车门出来，高挑的身躯立在她面前，情急下生出要拽她进车里，一脚油门直接拐到家门口的冲动。理智打败了冲动，浅问自己凭什么会生出这种愚蠢的想法？

于是乎未伸出的手，转变了方向，拉开副驾的门，依旧冷声：

“上车。”

还是命令式的。

更讨厌了。

她不动，神情从平静变成冷淡。

他们对峙着，谁也不让谁，就像小时候的无数次抗衡般，看谁熬得过谁……

无声的争斗随即开始…

这时，

身后的喇叭声打破了这场较量。

两人同时看向身后车里走下的来人。

相貌俊朗，身姿卓越，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样子不是姜也又是谁呢。

傅正身形高挑，相貌也算阳光大方，但到底年纪资历不及来人，身上还带着初出社会年轻气息不敌来人气场强大，气焰因此柔弱几分。

男人在异性面前胜负欲可以达到顶峰，总会以一种无形攀比在叫嚣。

傅正借着旁光打量这人，巧的是对方似乎也在无声打量着他。

“你怎么来这了？”

叶知秋惊讶姜也的出现。

“他谁啊？”

“程子川没跟你说他让我来接你？”

傅正、姜也话语一同出口。

傅正自然不认识姜也，但是程子川这个名字他倒是有点印象，是把叶知秋接走的那家人，论亲戚辈分是她表哥。

他不会刻意去记住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只是当年把她送走的那件事毕竟不小。他看到她在比她高了一个头的表哥身边乖巧地点头，看到她在她小姨和小姨父面前温顺地笑，看到她和他们一家说着笑着离开了他的家，他们更像一家人。

“你走不走。”

傅正的语气比之前更冷利几分，声音不大，倒像是气声般蹦出，低哑冷淡。

“傅正，你回去吧，我哥…”

我哥，哥哥，

看看这是多亲昵熟稔的称呼…

“好。”

叶知秋话还要往下说他就已经答应下来。

重新回了车子里，发动起车子，走之前留了句话“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这竟不是气焰嚣张的话。

“我哥没和我说是你来…”

来接我。

车子已经驶入马路，后视镜印出晚高峰的车辆。

“他临时有事，我刚好顺路。”

姜也脸不红心不跳，随意扯谎。

以悦凯楼为中心，律所到她公司的方向是一南一北，如果不是刻意的，委实谈不上顺路。

“你…也去悦凯楼？”

“很巧，程子川也邀请了我。”

“…嗯。”

红灯，车内一贯的寂静。

“刚刚那位是…”

“别误会，那是我后爸的好大儿。”

“你以为我误会什么？”

误会她和弟弟闹矛盾？误会她和弟弟不对付？弟弟？不，谁又知道他们的关系呢？是啊，这有什么好误会的，是她多虑了。

“你刚刚说你后爸？你父母…”

“噢…他们离异了，我妈妈改嫁的。”

她平静无比地阐述，仿佛事不关己。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是事实，早就翻篇了。”

她很平静，

因为已经释怀了。

“你还在生气？”

嗯？

叶知秋不明。

“我没有生气啊。”

“你们刚刚不是在吵架？”

“你误会了，没有吵。”

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目睹，姜也也就信了，此刻她安静地不像话，甚至是柔软的样子，给人心里一激。

刚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面对那个男孩，两人间简直是剑拔弩张的架势，下一秒就要干架地你死我活般，气氛紧张到顶点，她就像只龇着牙，伸着利爪下一秒就要和对方决一死战的猫，凶恶又滑稽可爱，他对她这样的模样竟然觉得极为新奇。

“嗯，没吵…”

“你什么意思？”她觉得他在敷衍附和她刚才的话，又像是在鄙视她不承认事实，倔脾气一下就又上头了。

“吵赢没？”

哈？

锋利的猫爪收回。

“…应该算赢了。”

“嗯，真厉害。”

“…”

确实是吵赢了的。

这场无声的硝烟是她赢了，而他是唯一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