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陵肖的雪已经下了两场。

在第三场雪雾弥漫之际临近新年。

街边张灯结彩，成串的大红灯笼，彩色的霓虹灯，冒了花骨朵的雏菊盆栽，橘红的年桔挂满枝桠，挺立在宽大的陶瓷花盆中，一盆又一盆摆满了路边，又或是街边小公园内。又有街边门店大声播起刘德华的《恭喜发财》，喜庆欢快的曲调萦绕在大街小巷。

过年的气氛因此被烘托地淋漓尽致。

叶知秋刚从超市走出，寒风萧瑟。

将从一群大爷大妈中拼杀出来的年货跨提在手臂上，紧了紧围巾，戴上羽绒服上毛茸茸的仿狐毛领帽子。

因为太冷，鼻子以下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对眉眼，右眼下眼脸有一颗痣，如一滴欲要夺眶而的泪。给这双秀丽的眉眼徒增几分楚楚可人。

暖和的中筒靴子走在铺满薄雪的路上，轻一步重一步，脚下的雪发着“滋滋”声响。

雪天的夜里街上行人本寥寥无几，但即将过年，这几天路上的人比以往都多了好些，也是，一年到头奔波各个天涯海角打拼的人都回来了，氛围加持，天气再冷也是有乐意出门闲逛的人。

叶知秋打小怕冷，一到冬天就懒出门，买年货还是挑地离家最近的超市去的，眼下归心似箭，只想赶紧回家。

才晚上九点不到，这见鬼的天气越晚就越冷，风雪难行，她把被吹歪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双手捂进袖管，抱胸急步。

回家的路要绕过人民公园。

高大的榕树围着公园栽了一圈，远看有几分像雨林入口般巍峨神秘，整个公园呈圆形，内部中心建着一座近24米的石柱塔，算是陵肖市的地标建筑。紧接着围绕着一圈的花坛里栽着高耸的松针树，此时被挂上五彩的长管霓虹灯，树顶盖着小堆积雪，灯光流动时，那皑皑的雪被映地熠熠生辉。靠近外围的区域通片草坪及寥寥几颗低矮的树，冰雪覆盖，是白茫茫一片。

所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叶知秋决定不再绕公园外围回去，抄近路从公园内走过对面马路。既省了等红绿灯的时间又躲过路口萧瑟的风。

公园里人并不多，一眼望去寥寥无几，相比街头的车水马龙，略显清净。最为热闹劲的还得属几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子在堆雪球，一时笑一起闹，园里因此就显得没那么冰冷。

顺着青石小道再拐出靠近园外的大榕树，就能顺着人行道直跨马路。

挎着购物袋的左手被勒地有些发涨，叶知秋靠着树，停下脚步，将袋子换跨到右手。

“我们打小在一起长大，怎么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就算后来各奔东西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总该攒地下些情愫的吧，我喜欢你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一个娇软带着一丝嗔怒的女声随着风声灌入她的耳膜。

这天这么冷，可不兴浪漫唯美的告白啊。她吸吸鼻子，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站在路灯底下，橙黄的灯光撒下，看来那对“青梅竹马鸳鸯”正激情告白整浪漫小情调。

怎好意思破坏气氛呢，可恨这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幸亏前一秒没走出去，不然岂不是打搅了别人一桩美事？

“今晚这顿饭局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叔叔阿姨也在有意撮合我们俩，姜也我喜欢你，打小就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风声渐大，叶知秋有些听得不太真切，朦胧间入耳的名字让她思索了下。

“噢，谢谢啊”

“谢谢？你要拒绝我吗？我不要谢谢，我要和你在一起。”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过来和我告白的我都要和她们扯上点什么关系？”

“你…我哪里不好…”

“…”

原来是妾有情郎无意的戏码。

静默了一会，叶知秋没有等到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告白失败，难堪至极，落荒而逃了？

她猫起腰，松了口气，偷听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低头抬步走出路面。

风又大了几分，叶知秋紧了紧衣服，脑子里盘旋着刚才的插曲，又想最后那个告白失败的女生是落荒而逃了还是伤心欲绝地对着不喜欢她的竹马痛哭了一场呢…

“啊…”想的出了神，不觉间临面撞上一副宽阔的胸膛。

显然是个男性…比叶知秋高许多，穿着深灰色驳领羊绒大衣，内里是一件深色两翻高领的粗针毛衫，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年轻的轮廓分明五官俊美的脸。

叶知秋羞赧地快速弹出男人的怀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叶知秋实在抱歉。

心想得亏戴着围巾没露脸，不算把脸丢光。

男人看到弹出自己怀里的人时，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和惊喜，快速的、微乎极微的…然后恢复如常。

“走路看着点…”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随即回应，而后随着步伐渐远。

社会主义优质男青年啊…不过，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

翌日。

叶知秋被夺命连环的电铃声吵醒。

她拱拱被窝，迷迷瞪瞪地摸过手机，靠着听筒接听。

“喂，知秋啊。”

是付丽的来电。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轻淡地回应了一声“嗯…妈“

“还没醒吗？妈妈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醒了的。”

“嗯…知秋，快过年了，妈妈想问你要不要回陵肖一起过年，妈妈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叔叔他们也…”

“不用了，我就不过去了…”没等付丽说完，叶知秋回绝。

“那怎么行呢，大过年的你总不能一个人啊…”

“没有一个人，我在季胜，姨妈这…”叶知秋实在不想再继续听这通电话里接下来无畏的嘘寒问暖，瞎扯了个理由。

电话那头安静了。

“我在这很好…”

依旧无声响。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又一片静默…

“知秋，新年快乐。”

“嗯，您也是。”叶知秋回应。

这通时隔半年的电话最终以付丽一句无可厚非的祝福挂断。

叶知秋重新钻回被窝，连头埋进温柔乡，付丽突如其来的电话搅得她此刻心情有些烦闷。

叶知秋说谎了，她并没有在姨妈家，也没打算过年去叨扰。

没有人知道她从桂城回来。她的新年计划是窝在家里，哪也不想去。她备了许多年货，想着是可以好几天不出门了的。

下午两点，叶知秋的回笼觉睡够了。

想起从桂城回来前，初中同学群里的聊炸锅的聚会。

她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热衷每年一聚，那么多年过去了，同班的人到底还能记得几个呢？

叶知秋对此兴致并不高，但前两年的缺席加上老同学的劝慰，盛情难却。

这年的聚会依旧是老三件：吃饭，喝茶，KTV。

KTV环节雷打不动是在晚上。

经过白天的前两环节，多年未见的尴尬气氛烟消云散，喊不出名的老同学此时已经又熟悉起来，称兄道弟。

叶知秋不爱唱歌，猫在角落里，捉一把瓜子，不亦乐乎地看着一群人抢麦唱歌，嬉笑逗乐，气氛融洽地不得了。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以前…

叶知秋的家原先在陵肖。

父母在叶知秋上初三时离了婚，叶知秋回了季胜，后来一段时间里，养在了姨妈家。

那几年陆续断了关乎陵肖的联系。

辗转间，此时却像做了一场梦，又回来了。

“我听说一班今天也聚会，在咱隔壁呢，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不知是谁高声说道。

“一班？行啊，他们班风云人物最多，这些年混的应该不差。”

一个男声道。

“诶！徐劲，当初你不是和他们班的人一块打球来着吗，为彰显我班恭而有礼的班貌，派出我方爱将向一班问好。”

有人调侃提议。

“去吧去吧，去和你的兄弟们说声“Hi”我们赦免你当年没有为班争光，还撺掇一班一起组球队的罪过。”

有人掀老底。

“你这说的什么话。”

被点名的男生，摇了摇头，咧开嘴笑着从沙发上起身，果真三五步走出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