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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

书名:哑奴的蛊,公主的毒 分类:现言 作者:云楮 更新时间:2025-03-16 23:4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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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昌八年春,昭宁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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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奴才,再偷本宫的枣糕试试!”

我抡起砚台砸向窗边黑影,砚角擦过那人额角,血珠子溅在宣纸上,晕得“忠孝仁义”四个大字活像四坨霉斑。窗棂外探出张脏兮兮的脸,乱发间一双灰金色眼睛,后背烙的“狗”字还渗着脓血。

母妃上月从人彘坑捡回这哑奴时,说他眼珠子颜色犯忌讳,该拿热铁烫瞎。是我拦着说“留着当箭靶子有趣”,才保住他半条命。

“殿下恕罪。”他跪在青砖上比划,新伤叠旧伤的手掌翻出花来,“奴是怕糕点凉了伤胃。”

我抬脚踹翻食盒,枣糕滚进雪堆里:“本宫宁可喂狗!”

哑奴突然扑过去抓糕点,雪地拖出长长血痕。我这才看见他脚踝锁着铁链,寒冬腊月竟赤着足。

“脏了的东西也配给殿下?”他吞下沾泥的枣糕,喉头鼓出狰狞的块状,“奴替您试过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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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八年夏,蝉吵得人心烦。

哑奴后背的烙伤溃烂成碗口大的疮,我捏着鼻尖踢了踢他:“滚远些,臭死了。”

他蜷在廊柱阴影里,用树枝在地上划拉。我凑近看,歪七扭八的“昭宁”二字活像两条蜈蚣。

“你也配写本宫名讳?”我碾碎字迹,金丝履沾了污泥。

他慌忙用袖子擦地,露出小臂新烙的“忠”字。母妃昨日才说:“畜生得教两次才认主。”

“殿下,奴会背《国策》了。”他蘸着脓血在地上写,“民为贵,社稷次之……”

我抄起茶盏泼过去:“民为贵?那你算什么?”

血字化开成淡粉色,他灰金色眼睛却亮得骇人:“奴是殿下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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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九年秋,我及笄前夜。

哑奴跪在月洞门外三天了。因他多看了礼部送来的金丝嫁衣一眼,母妃说“畜生的眼珠污了吉服”。

“本宫明日就及笄了。”我隔着门缝扔进半块白玉糕,“你总盯着嫁衣作甚?”

他额头磕得血肉模糊,指尖在地上写:“奴在背《女诫》。”

我气笑了:“狗奴才背《女诫》?”

“殿下要嫁的人……”他忽然抬头,月光把灰金眸子染成琥珀色,“得先过奴这关。”

更声惊起寒鸦。我摸到袖袋里温热的玉珏——白日三皇子摸我手背时,这狗奴才突然蹿出来打翻茶盏,被鞭子抽得见了骨也没吭声。

“接着。”我把金疮药抛过去,“再敢弄脏嫁衣,本宫亲手剜你眼珠子。”

药瓶砸在他锁骨上,滚进枯草堆。我转身时听见窸窣响动,回眸见他正舔着瓶口的药粉往伤口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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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年冬,初雪落得急。

我攥着染血的断指冲进马厩时,哑奴正在给惊马包扎。三日前他被发配来此,因着替我挡下刺客的毒镖。

“张嘴。”我把断指往他嘴里塞,“刺客逼本宫咽毒丸,我咬了他的……”

话音未落,他竟真吞了那截断指。喉结滚动时,面上溅的馬血还在往下淌。

“你疯了吧!”我揪住他衣领,“这是人指!”

他忽然握住我渗血的手,舌尖卷走指缝污血:“殿下的命,比奴的肠肚金贵。”

马厩外传来脚步声。哑奴突然扯开衣襟,将我裹进腥臊的草料堆。我脸颊贴着他心口烫疤,听见擂鼓似的心跳混着人声:“搜!刺客定藏在附近!”

“殿下,闭气。”他往我嘴里塞了颗腥甜丸子,“马粪丸,能盖住血腥味。”

那夜我们头顶是搜查的火把,身下是结了冰的马粪。他后背新伤裂开,血顺着我领口往下滑,倒比宫里的地龙还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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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一年春,母妃赐了哑奴新名。

“从今儿起你叫萧琅。”母妃的护甲划过他喉结,“琅者,美玉也。可记住了?”

我倚着软榻冷笑:“美玉?本宫看是狼崽子的狼。”

哑奴——如今该叫萧琅了,突然抬头看我。三年过去,当初瘦骨嶙峋的奴隶竟有了青竹似的轮廓。他眼底浮着我看不懂的雾,比灰金色更晦暗的东西。

“谢娘娘赐名。”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砖,“奴定如美玉,永侍殿下左右。”

那夜我做了怪梦。梦里萧琅后背的“狗”字变作浴火凤凰,他掐着我脖子笑:“殿下,美玉是要吸人血养润的。”

惊醒时枕边放着支带露水的桃花,花蕊用血点了颗痣——我及笄那日,他见过我眉间点的花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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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二年夏,暴雨淹了地牢。

我攥着湿透的密信冲进刑房时,萧琅正被铁链吊着受鞭刑。因他私闯母妃寝殿,被当做细作拷打了三日。

“为什么偷看奏折?”我掰开他血肉模糊的掌心,“哑奴也敢干政?”

他睫毛颤了颤,混着血水在地上写:“北疆异动,三皇子通敌。”

我踩碎字迹:“轮不到你操心!”

“殿下……”他忽然咳出血沫,指尖勾住我裙摆,“三皇子送您的翡翠镯,浸过孕子药。”

雷声炸响,我腕间的翡翠镯突然烫得像烙铁。萧琅挣扎着扯断项链,珍珠滚落处,翡翠镯遇珠光竟显出诡异纹路——是苗疆的求子蛊符。

“奴愿试药。”他仰头咽下我抠出的药膏,“若一炷香后无恙,殿下再……”

话没说完便蜷成虾米,七窍渗出血线。我疯了一样踹刑房的门,喊声混着雷鸣:“传太医!传太医!”

他蘸血在地上画了朵歪扭的桃花,是我襁褓时的帕子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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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二年秋,母妃薨了。

萧琅跪在灵堂外,肩胛被烙铁烫出凰羽纹。我扔了孝服砸他:“你也配用凤凰?”

“娘娘临终前烙的。”他任由锦缎蒙头,“说奴得变成凤凰,才能驮住殿下。”

我掐住他脖子,摸到跳动的蛊虫:“驮去哪?黄泉路?”

他喉结在我掌心滚动:“殿下想去哪,奴就开哪条路。”

那夜我烧了母妃的遗物,火堆里哔剥作响。萧琅忽然抢出半卷残纸,掌心烫出焦味也不松手。

残卷上画着古怪阵法,阵眼处的小人穿着我的旧衣。

“殿下,跑吧。”他第一次直视我的眼,“往南跑,奴替您烧够七七四十九具尸首掩踪迹。”

我甩了他一耳光:“狗奴才,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后来那残卷被我折成纸鸢,线头拴在他脚链上。纸鸢飘过宫墙那日,他后背的凰羽烙伤开始溃烂,混着最初的“狗”字,像只浴血挣扎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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