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场游戏

　　晚上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聊天，女孩子总是会一起说说夜话。

“二小姐，你可有想过这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的日子是怎样的？”我万万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是秦云珠先开的头，如果不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给秦云珠透露一点关于我对“我妹”恋爱脑的看法，只怕我都要怀疑秦云珠是故意的了，虽然她现在也像是故意的。

“不结婚不生孩子？那会是怎么样的？”容繁莹觉得有些惊奇，紧接着她又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就跟现在一样，没什么差别，不过对二小姐来说，现在的生活算不上好的，可是有一天，你过上了平静幸福的生活，届时你还会想着成亲生子吗？”

容繁莹仔细想了想“等了解了现在的生活，以后的我如果不结婚不生孩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秦云珠说：“那如果你就这样结婚，你是因为喜欢对方才成亲，还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百无聊赖没有目标，你需要这么一个人选才成亲呢？”

容繁莹问：“这有什么区别吗？我不能因为既需要又喜欢吗？”

秦云珠说：“可以呀，当然可以，只是因为需求而要求对方的存在，这个中间是有利用的，如果容二小姐完全不会因为觉得利用对方心软而觉得自己有过错，这当然是可以的，可是如果有一天，容二小姐后悔，那就会被这份愧疚掣肘，届时就算你再喜欢，你们的关系已经不纯粹了，容二小姐应该是看得清楚的，就算是你的亲爹不还是因为姨娘而偏颇对待吗？容二小姐还敢保证，到时候的对方还像之前一样对你一片真心吗？哪怕你们中间存在过利用和欺骗？”

秦云珠这番话可太妙了，如果是我说出这样的话，容繁莹肯定觉得我啰嗦，过于操心，作为姐姐多管闲事，可是偏偏是秦云珠说的，她说话的时候尤其慢条斯理，尤其语气还带着几分天真，质问不像是质问，反而像是天真与好奇，她好像是在向容繁莹求证。

容繁莹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因为前世状元郎那么爱自己，自己这样的身份地位，还不是父亲抛弃自己，任由自己被妹妹姨娘欺负，丈夫抛弃自己，任由妹妹污蔑自己杀害自己的孩子，她恍然间想起容繁星屡次跟她提起的，到底谁才是那把刀，谁是拿刀杀人的人。

秦云珠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埋在黑暗中的唇角了然的笑了笑，轻声对我说：“繁星姑娘，你之前听说的那些时间奇景还有有趣的人可否再跟我说一说？”

我点点头，我知道她是要我趁机说给容繁莹听的，报仇雪恨的容繁莹一旦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此刻应该告诉她，这个世间除了报仇和男人还有第三种选择，选择快乐，爱自己。

那天以后，我经常能够看见容繁莹在思索着什么，大概半个月以后，她的眼神清明了，我看着她去了一趟颖王府，过不了几天，容芷兰被赐婚给状元了，此刻的她就算跟一个不被看重的状元在一起也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这事情跟男主有关，她一定跟男主有了某种交易和沟通，可是她清明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再也没有生存目的的感觉。

又过了一段日子，姨娘因为私通被抓了，我有些震惊，没想到姨娘会私通，容芷兰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救自己的母亲，二伯因为贪污被下狱，本来是要连累亲族的，幸好容家世代忠良，皇上开恩，再有董子杨和纪青陆求情，因此并未连累其他人。

后来容繁莹拉着我的手说：“姐姐我决定了，我想去看看姐姐的说的奇人异景，现在我的仇恨已除，我决定先到处去看看，等回来的时候若再有心仪之人，我再告诉姐姐，就算没有，我想我也能过得很开心了。”

我很欣慰，因为这是第一个肯尝试离开男主生活的女主角，就是原文剧情被我改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心里总是暗暗地有些不安。

容繁莹走后的没几日，董子杨来了，他被赐婚了，新娘是个文官的女儿，他们要成亲了，尽管两人并未见过几次，我沉思了一会儿只能与他说：“新人礼金我一定写你这边。”

董子杨笑得不行，跟我说不愧是你。他离开前望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潇洒地挥挥手离开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连世子也不能幸免，我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一直到今天，系统还未回应我，我开始有些害怕了。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对的，我被赐婚了，成亲对象是纪青陆，简直天降大雷，女主走了，女二嫁了所以原文的剧情就由我来补坑？凭什么我要倒这个霉？我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封建社会给我的压迫和束缚，而此刻，没了系统的我什么也不是。

几天后，容家大小姐因意外坠楼不幸逝世，容府上下集体哀悼，尤其是容家大爷与娘子，两人心痛不已，闭门不见客，婚约也只能因此而取消。

【四号世界】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漆黑的地方，我动了动手脚，好像被什么束缚了，紧接着我就听到了铁链子的响声，我大概是被囚禁了。

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芒是月光透过小窗口投进来的，我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我大概是在一个牢里，我正在牢里的床上？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我发现正在我对面还有一个人，缩成一团，正坐在那里，埋着头，我看不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大概能猜到是个男生，这是我的直觉。

我的动静带动了铁链的响声，对方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脸被月光投入的影子分成了好几条，确实是个男性，我看清楚了，具体年岁看不出来，大概二十来岁的模样，可能比我稍长。

“你是谁？”我主动开口问到。

他的脸色很平静，像是知道我会开口：“我是负责看守你的人。”

我看了看手上的铁链问：“我犯罪了？”

他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看来我要死了。”我淡然道。

他的表情有些松动：“那倒不至于。”

看来不会死，或许不是犯罪，只是被囚禁，囚禁的理由不清楚，但是我能确定的是，我已经不在之前的世界了，因为这个人身上的衣着不是那个朝代的，我身上的也不是，我抱着双膝坐在床上，淡然地看着月光，感觉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刻了。

“你不担心吗？”他盯着我半晌，发现我没有再主动询问什么于是跟我说。

我回过头问他：“担心什么？”

“担心你的命，你的处境，你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我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生也好，死也好，随他去吧，我只想睡觉。”

他有些惊讶，愣了半天说：“你倒是...很看得开，对别人的事情这么努力，对自己这么无所谓吗？都不挣扎一下。”

我沉默了，想了很久，帮助别人是因为我希望看到她们好，希望她们有个更美好的结局，至少未来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是帮我自己？理由呢？我找不到理由。

等到对方以为气氛就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我忽然开口说：“我坐在这里，是因为我要接受原文作者的审判吗？”

“什么？！”对方脸上吃惊的表情很明显，眼神还有些躲闪，心虚。

“可是我只改变了最后一个结局，所以只有一个人要审判我吗？还是前面的故事后来的发展有所改变？”我继续望着窗外自言自语。

他持续看着我震惊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对别人的事情那么努力，还有什么是你也知道我也知道的，对别人的事情的努力。”我终于转过脸，望着他。

月光下，他看见对方俯视着自己冰冷的眼神，此刻好像她不是囚犯，她才是冰冷的审判者，尽管双手被禁锢着，可自己依旧无法挑战对方的神威。

那个人低着头，忽然笑了出来：“这么简单就被你看破了，我就说瞒不过你的。”

他站起身朝我走来，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身上的衣服全部换成了干净而又整洁的西装，我平静的望着这一切的发生，他走到我身边抓起我的手，帮我解开镣铐“你想听故事吗？”

周围的房间瞬间逐渐变得敞亮起来，但是与我们身上所穿的服装依旧格格不入。

他并没有给我拒绝的权力，反而是自顾自的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

他讲得是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的故事，最早的时候是两小无猜，本来两家都有婚约，就在大喜的时候男方的家里出事了，婚事没有完成，他们还没有拜堂，男方就被抓走了，女方一直等着男方，可是家里却让她改嫁。

等到男方出来的时候，女方已经去世了，殉情死的，但是男方丝毫不介意，他决定跟自己的心上人完成这场婚约，他决定结一场阴亲，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女方的魂魄竟然被家里召回去了，女方活了过来。

他们又开始了天人两隔的生活，不过一切都不能阻止两人相爱，最后两人双双殉情，打算完成这场婚礼，可惜的是，女方家里找来道士阻止了这场婚礼，最后男方的魂魄永远被困住了，女方后来死了以后坠入轮回，几百年后，男方逃出困境，用尽了许多办法去寻找女方，但是有一天，他突然迷茫了，如果找到女方自己是不是还可以跟对方在一起，跟对方完成这场始终无法完成的婚礼，而女方是否还爱自己，是否还是当初的女方还肯与自己完婚呢？

“难怪你们找上了我，我还以为我真的怨念冲天，让系统专门为我设置一个可以拯救失足少女的机会，原来只是你们做的一个梦境一个实验。”

周围的场景随着他说的故事不断地在变化，我能够看见这对痴男怨女在这场纠葛中不断地努力着靠近对方，努力完成自己最后的这场婚礼。

“你很清醒，这个中间有许多的陷阱和诱惑，你都避开了，不论是爱别离、求不得，这些与感情相关的陷阱你都避开了，但是你也差点陷入在这场实验当中。”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从第三个世界开始，我注意到这些人的人名的时候，我的陷落就开始了，幸好有秦云珠的存在，当时系统跟我说，让我不要靠近秦云珠，或许是因为秦云珠是个变数，她是在原作者剧本之外的，谁都没法掌控的变数，包括后面也是秦云珠不断地提醒我，我才能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不然长期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很难不被改变坚持自我。

“所以呢？现在的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走近身边最近的那面墙壁，上面是一个女人穿着大红的喜服在落泪，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墙壁，仿佛在抚爱自己真爱的人。

“痴男怨女，恋爱脑的女人常见，恋爱脑的男人其实更常见，只是他们不自知。”我说。

他没有说话，但是我知道他在听。

“在出生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告诉女孩子你要有爱人的能力和稳定的情绪，你最大的本事就应该是抚慰你的爱人，但是却不告诉男孩，你应该温柔亲人，回应你的爱人，以至于长大以后得双方其实都想被爱，却没被爱过，也感受不到爱，没被爱的人亦不具有爱人的能力，而爱人的人大多数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跟你的爱人一开始都具备爱人的能力，但是因为你的爱人轮回转世，所以你开始害怕，你的爱人是否还是之前的样子，她是否不再具有爱人的能力，她是否不能再达成你的预期。”我的眼中带着嘲讽。

“你有没有想过，会这样想的你才是不具有爱人的能力的人。”

他终于从画面中抽离出来，正眼望着我。

“别的不说，往世怎么样跟现在的人有什么关系，往世是往世，现在是现在，你追求过去的同时不就已经放弃了现在的对方吗？如果你真的喜欢对方，那就应该顺气自然，让她去活，上辈子已经活得很累了，好不容易摆脱了那样的生活你还想再拉她进入当年的痛苦之中？这样的你还敢说自己是爱着对方的吗？”

我毫不胆怯地对上对方的眼神，尽管他眼神平静的可怕，他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看不清思绪，也是，系统嘛，怎么会让人看得到情绪呢。

他看了我一会儿后，忽然眯起眼睛笑了，伸出手对我说：“恭喜你通关了，这个里面的所有的关卡和世界你全部通过了，现在你可以选择回到你原本的世界还是继续旅行。”

我说：“回到我原本的世界，虽然让我很烦也很不堪，但是处理好我自己的人生，是我的责任，当然，仅限我自己的看法。”

他的笑容比之前更淡然了，也更真实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从他冷静的眼睛里看出了情绪。

他挥了一下手，影像全部消失，我的面前出现一张门，门外是刺眼的阳光，就像是夏天早八的太阳。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整理了下衣服往门外走去。

“你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好吗？”

就在我即将走出门外的瞬间，后面传来对方的声音，我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过得挺不好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从物质上我优越过这世界上的很多人，从精神上我一塌糊涂是给一个残缺不全的世界，但是我还有一只猫，我还要对它负责，到它死之前，我会尽量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说完我毫不犹豫地离开，等到我回过身，看见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才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原来是他，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