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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雪绒花 分类:玄幻 作者:魍兮 更新时间:2024-02-28 16:5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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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主元年七月十六,羽凰连下三诏:首诏罪己,细数自己当年无知之言,废去雪绒花之令,以宽慰漂泊海上无定之骨。次诏诛罪,首相王逸夫等人合谋他族意图谋反,现其人已认罪伏诛,将于今日午时,曝杀于市。而最后一诏为追谥之诏,诏中言尽镇南将军之功,授之鹤仙武神至尊之神号,并定谥忠武二字。此诏一出,天下震动,镇南将军白问雪一夜仙逝之事,遂成街巷间议论之谜,有说他功成羽化而去的,有言他功高盖主密令处死的,甚至有小道消息称,他是被女皇陛下私藏进了后宫之中……

羽凰圣主,共载三十八年,除了圣主二十五年一场海上异乱之外,天下太平,诸事和平。南陆史称之为,圣主神治,天地共安。

据记载,羽凰帝晚年头上首饰只携一簪,且只着一种古样式的鞋子。至临终时,嘱托后人将此二物随她一同入葬。

根据考古研究,羽凰帝的这个习惯,正是从圣主二十五年开始的……

异乱由一场海啸引起,原本安静的北海那日突然发了疯一般掀起铺天巨浪朝南陆席卷而来,沿海诸多城镇都被海浪吞没无踪,几个住在海岸的族群损失惨重,一时间,大批的流民朝昭阳城涌去。

天凰听闻此事,大惊失色,急派诸将率百万通水大军前往沿海,抑止水患,又命财库在昭阳城外搭建流民棚,分发食物住处,并命左右亲信亲自监管。这场异乱来的太快,她心中浮生一阵不详的预感。

“报————”

她正思索之际,沿海急报已承于案前,报中言明,水势凶猛,暂以天墙地壑拦住水浪,不料有成群血鲨冲犯天墙,这些血鲨组织严密,进退有度,应该是有东西在背后操控。战士们根本不是血鲨的对手,为护天墙,死伤惨重。

天凰坐在案前,神色凝重,身前几位大臣将领皆没了主意,一个个沉默不言,一股绝望的气氛笼罩在大殿之内。

“报————”

又是一封急报,报中言,血鲨群的主人出现在海面上,是一个神形佝偻的白发老头,那老头言明,血鲨群可以退去,但是……

需要带上陛下一起!

天凰瞳孔骤缩,她看着案前的玉玺,看着眼前这群眼底泛光的下臣,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城门前的万家灾民……她忽然紧紧攥住了玉玺,猛地朝地上摔去。

“传旨,朕要御驾亲征!”

——

远天,一片漆黑,巨大的水幕遮天蔽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血鲨在水幕掀起的海浪中肆虐横行,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游离在海面上,如图地狱恶鬼的凝视。天凰孤身站在城墙上,一身锦绣凤袍华光灼灼。她一只手撑在城墙上,眸光闪了闪,高声喝道:“朕已屏退四周人手,阁下有什么话,大可现身说与朕。”

“陛下,还记得我吗?”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水幕之间传来,只见那水天相见之处,一道白衣身影挺身直立,其人目光风流,手中一柄折扇,在遮天的黑暗中格外显眼。

怎么会……是他?

这人的样貌,分明是白问雪!

“你是谁!”天凰一字一顿地问道。他的身影明明早已在她的脑海中淡去,可是此刻再见,她的脑海中仍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年少时昭阳街巷里那位丰神俊朗的白衣公子,初登大位时的那位神武忠诚的青年将军……为什么,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他明明死了,死了那么多次……

白问雪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他依旧是一副从容淡雅的微笑,轻轻扇动折扇,别去飘在耳畔的两缕银发,不缓不慢地说道:“怎么,陛下,您已经不记得臣了吗?我可是您最忠诚的追随者啊,您忘了吗,当初,可是您亲手杀了我。”

此刻,他们的身形相距不过两寸,他可以清晰的看清她面庞一丝一寸被岁月摩擦的痕迹,她的眼角起了皱纹,鬓边多了几缕白发,好刺眼的白色啊。他猛地一挥手,将她的白发拔下,捻成灰烬。

他的目光怜惜地看着她:“你老了,可你还是那样美。”他再靠近些,想要去触摸她的脸颊,却生生受了她一巴掌,她厉喝着:“放肆!阁下邀朕来此,就是与朕说这些废话的?”

那人忽然放声大笑,移步天凰身前,目光直直与天凰的冷眸碰撞在一起,一字一顿道:“陛下似乎忘了,现在,是您在求我。”

天凰冷笑了两声,冰目凝霜,寒声道:“说吧,你究竟怎么样,才肯退潮。”

“你嫁给我。”

天凰怔住了,她没有料到此人竟会是这样的要求,恍惚之间,那人抓住了她的手,又从袖中取出一枚雪白色的绒花,放在了她的手上。

“便以此物,作为信礼。”

这是……雪绒花?

天凰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似是喝喊出来一般:“你究竟是谁?”她拔出剑,抵在他的胸前,寒眸中闪着厉光。

白问雪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眼睛,这个人间帝王的蔑视,他冷笑了两声,一只手突然紧紧攥住了天凰持剑的手,一点点让剑身穿过他的身体,直到她的手上浸满自己的血,就像当年,她亲手用玉簪扎进他的心口那样。他不禁放声大笑,好凄厉的笑声,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我已为你找到了天南圣蕊,你为何不肯爱我?”

白问雪呆滞的眼瞳里突然异闪红光,好像要蚀进骨子里的目光,天凰心头大恍,陡然松开了握剑的手,方后退两步,一只大手狠狠掐在她的玉脖之上,但那人的力气不大,只是些许的嘞痛,忽紧忽松,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天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被锁链缠住的影子,那是……

是她自己?

——

四周突然变得好黑。

她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在里面,没有方向。她心里不断在问,这是哪儿?

忽然,眼前光色大开,她正置身在一片冰蓝色的天地之中,唯有眼前一朵圣洁雪白的巨蕊,散发着生机的魅力。

“雪绒花?”她惊讶地自语,这样洁白无垢的圣花,就像神话故事里的神女一般,遥不可及,又令人神往。

还记得她第一次听说雪绒花,是五岁那年,她的老师,当朝大书官告诉她的。雪绒花生于天南,是世间至纯至爱之花,唯有以真情浇灌,才能唤起它的芬芳。那时候,她对雪绒花的传说极尽幻想,在少女无数情窦初开的梦里,雪绒花涵盖了她对爱情的全部认知。

只是,她从未如此清楚地看到雪绒花的样貌,此时此刻,她仿佛回到了年少的绮梦里,那是她这半生里最单纯的幻梦。

恍惚,雪绒花长出了翅膀,不,是花瓣的绽放,冰蓝的光影折射出迷离的映画,长街,人潮,熙熙攘攘。在她的眼前,一位白衣男子容貌俊朗,面上挂着温润儒雅的微笑。

那是……是白问雪……?

她呆住了,她看到白问雪化鹤飞去,白鹤展翅的瞬间,洁羽凝华,又在刹那化作雪绒花的影子……

她蹲下身,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没有人知道,她爱着白问雪,只那长街一眼,就让她满心幻想的雪绒花有了影子,只可惜,那道影子太短,她触摸不到。

所以,在午时钟声敲响的那刻,她放弃了自己的所有幻想,似是笑了笑,离开了人间,只留下了一枚玉簪,一只绣鞋。她把这些东西留在心底,成为余生里心灵的依托。

后来,当父皇问起她的终身大事时,她任性地回答了雪绒花之约,在她心里,唯有雪绒花的美丽,能承载起她的余生。她并不在乎这次任性的结果,因为她知道,根本不会有结果……

她的雪绒花,已经有了影子。

再后来,她听说白问雪死了。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梦到过雪绒花。

天凰一步步朝着这朵忘却太久的梦走去,伸出手来,然而,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她却犹豫了,是她自己放弃了自己的梦,如今,又怎么奢望再得到它呢。

“天凰,别怕。”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骤然抬起头来,那道熟悉的身影竟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他还是那样,与世无争的姿态,就算是穿上了将军的铠甲,也散发着悲天悯人的气质。

可是,他明明已经死在了外海,为何会在昭阳城困那日,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不相信,可眼前之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她梦里的影子。她无法拒绝这份死灰复燃的情意,纵然它是假的……

可是,当她看到他拿着那只鞋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愤怒了,为什么,连虚幻的仿造品,也能看透她虚伪的内心?

她挣扎着,杀了他!

那枚玉簪随他而去,或许,她所拥有的,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罢了……

她自嘲地笑了,这个人此刻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假的,都是假的……

可明明都是假的,为何还要一直这样缠着她!

“你,你究竟是谁?”此刻,她咆哮着,把登基以来的所有苦恨都发泄了出来。

“为何要缠着我不放,你不是他,你根本不是他,不要再来找我!”

“天凰陛下,我是白问雪……”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道小心翼翼的自言自语,却有着某种不可阻挡的魔力,令她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们曾在昭阳大街上见过一面,不过您可能已经将我忘了……不过我一直记得您,并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听人说,您想要传说中,生长在天南山上的雪绒花,还听说,只要能找到雪绒花的人,就能娶您为妻……很抱歉,我对您生了非分之念,但我只想,能借此再见您一面……”

“已经在海上飘了快一个月了吧,时间什么的早都记不清楚了,不知道公主您还好吗。老船夫说,很快就能到达传说中的天南神山了,我想,那一定会是世间最美的地方……”

“……”

“我这是在哪儿……”

“我想,再见她一面……”

“真的,可以吗?”

“我愿意……”

天凰亲眼看到,那道白衣身影,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摘下了那朵雪绒花……

“我想,见她……”

周围光影闪过,天凰抬起头,面前竟是父皇封存在冰棺中的遗体,而她正一手持剑抵在脖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割颈自杀。

这是当年,三王逼宫之日……

“天凰,别怕。”

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天凰愣住了,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他吗?

天凰突然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泣不成声,唯有阵阵低语,萦绕耳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阵恍惚……

眼前的景象忽然碎了,她扑了个空,整个人猛地瘫倒在地,她眼睁睁看着他化成虚无的泡影,她痴痴地伸出手,竭力想要抓住他,可那只手终是无力地垂落……她再也没有力气从黑暗中爬起身来。

她昏倒了过去。

海潮终于退却,只余下一枚玉簪落在她的耳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