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风波

　　全国科技创新大赛会场人头攒动，俞小暖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寻找程陌的身影。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星空蓝的连衣裙，头发也用程陌送的那个星座猫咪发夹别了起来。

“俞小暖！这边！“

苏琳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俞小暖挤过去，发现程陌正站在他们的展位前调试设备。他今天穿了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这副严肃模样让俞小暖想起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不禁莞尔。

“你家程学长今天帅炸了。“苏琳凑过来咬耳朵，“刚才已经有三个女生假装路过偷拍了。“

俞小暖正想回应，突然注意到程陌的指尖在键盘上微微发颤——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她悄悄绕到展位后方，从背后戳了戳他的腰。

程陌猛地转身，看到是她，紧绷的肩膀线条才稍稍放松：“你来了。“

“紧张？“俞小暖从包里掏出一小盒薄荷糖，“给，镇定剂。“

程陌接过糖，指尖在她掌心短暂停留：“只是没睡好。“他顿了顿，“昨晚又检查了一遍父亲笔记的扫描件，确保万无一失。“

俞小暖正想说话，广播突然响起：“请A组参赛选手到主舞台集合，展示即将开始。“

程陌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领带。俞小暖伸手帮他理了理本就很平整的衣领：“去吧，银河诗人。“

主舞台上，各路参赛者轮番展示自己的创新项目。程陌排在第六位，他的“基于天文动力学的文学情感建模系统“获得了评委们的高度关注。当前面第五位选手展示完毕时，俞小暖发现程陌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怎么了？“她小声问。

程陌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舞台。顺着他的目光，俞小暖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步上台。老者穿着老式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C“字依稀可见。

“各位评委好，我是周明远，前国家科学院研究员。“老者的声音沙哑却有力，“今天我要展示的是一个跨越二十年的研究项目——'星辰语者'系统。“

随着他的介绍，大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界面，与程陌的系统惊人地相似。台下一片哗然。俞小暖感到程陌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这个系统能将文学作品转化为星图，反之亦然。“周教授操作着程序，“核心技术来源于我与已故同事程海川教授的共同研究。“

程陌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俞小暖赶紧拉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冰冷的汗水。

“请控制情绪，程同学。“周教授看向他们这边，眼神复杂，“我知道你也在研究类似项目。事实上，你父亲笔记中的关键章节，一直在我这里。“

他翻开手中笔记本，展示了几页密密麻麻的公式，右下角都有程父的签名。俞小暖听到周围响起议论声：“所以程陌的项目是抄袭？““难怪进展那么快...“

程陌的手指掐进掌心，指节泛白。俞小暖从未见过他这样——眼底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下颌线条紧绷如刀锋。

“谎言。“程陌的声音很低，却像淬了冰，“我父亲从未提起过你。“

周教授苦笑一下：“因为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很不愉快。他坚持认为这个研究应该保持纯粹，而我主张商业化应用。“他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像他，连固执都一模一样。“

主持人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宣布进入展示环节。程陌的展示堪称完美，但俞小暖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不断瞟向评委席上的周教授，回答问题也比平时简短许多。

展示结束后，程陌立刻冲向评委席，却被工作人员拦下。俞小暖看到他和周教授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最后周教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留下程陌一人站在原地，背影僵硬。

“怎么回事？“苏琳瞪大眼睛，“那个老教授真的认识程陌的父亲？“

俞小暖没有回答，她快步走向程陌。走近了才发现，他的呼吸急促得不正常，镜片上蒙着一层薄雾。

“程陌...“她轻声唤道。

“他在撒谎。“程陌的声音嘶哑，“父亲笔记最后确实缺了几页，但绝不可能是给他的。父亲最讨厌研究被商业化，他...“

“我们先回酒店。“俞小暖握住他的手，“这里人多口杂。“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程陌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俞小暖靠在他肩上，能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

“那个周教授...会不会是你父亲的旧友？“她小心翼翼地问，“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程陌声音冰冷，“1999年的《天文与人文》期刊第三期，有篇署名周明远的文章，几乎抄袭了父亲的研究思路。父亲当时很生气，但对方背景深厚，最后不了了之。“

俞小暖眨了眨眼：“你连二十年前的期刊都记得？“

“我十岁时整理过父亲的全部资料。“程陌推了推眼镜，“重要的东西，我不会忘。“

酒店房间里，程陌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父亲笔记的全部扫描件。俞小暖坐在他旁边，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和星图，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等等，“她指着其中一页的页脚，“这个坐标是什么？“

程陌放大图像：“北纬32°04'，东经118°78'...南京紫金山天文台的坐标。父亲常去那里观测。“

“但这一页的笔记内容跟天文无关啊。“俞小暖凑近屏幕，“看，这里写的是'情感冲突的量子化表达'，旁边却标了个天文台坐标...“

程陌突然僵住：“这是...缺失的那几页中的一页。“他迅速翻看其他扫描件，“每一页边缘都有类似标记，像是...“

“像是藏宝图。“俞小暖接话，眼睛亮了起来，“你父亲会不会把那些关键页藏在了这些地方？“

程陌猛地站起来，又强迫自己坐下：“不，这太荒谬了。父亲不是那种...“

“浪漫的人？“俞小暖微笑，“可他是会写诗的天文学家啊。“

程陌陷入沉思。俞小暖趁机从背后抱住他，将耳朵贴在他坚实的背上。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受困的鸟儿。

“听着，“她轻声说，“不管周教授说的是真是假，我认识的程陌不需要任何人的笔记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程陌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转过身，将俞小暖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谢谢。“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俞小暖能数清程陌的心跳从急促到平稳的全过程。当她抬头时，发现程陌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需要验证周教授的说法。“他说，“如果父亲真的与他合作过...“

“那我们一起去。“俞小暖坚定地说，“明天颁奖结束就去紫金山天文台，看看那个坐标到底藏着什么。“

程陌皱眉：“你不必...“

“程陌。“俞小暖打断他，双手捧住他的脸，“我们是一个团队，记得吗？文学家加程序员，缺一不可。“

程陌望着她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好，一起去。“

第二天颁奖典礼，程陌的项目获得了银奖。金奖得主正是周教授的“星辰语者“。领奖台上，八十多岁的老教授特意走到程陌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如果你改变主意想谈谈，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些事...你父亲可能没机会告诉你。“

程陌接过纸条，表情复杂。俞小暖站在台下，看到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纸，几乎要把它捏碎。

回酒店收拾行李时，俞小暖发现程陌站在窗前发呆，手里拿着那张已经皱巴巴的纸条。

“在想什么？“她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程陌沉默了一会儿：“如果父亲真的和周教授合作过，却从不提起...那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笔记会缺失？“他转过身，眉头紧锁，“我了解父亲，他不是会隐瞒的人。“

俞小暖踮脚吻了吻他皱起的眉心：“那就去天文台找答案。不过在那之前...“她调皮地眨眨眼，“我饿了，银奖得主不该请女朋友吃顿好的吗？“

程陌的表情终于松动。他捏了捏俞小暖的脸颊：“想吃什么？“

“火锅！“俞小暖欢呼，“超辣的那种！“

“你的胃会抗议的。“

“那就让它抗议。“俞小暖拽着他的手往外走，“人生总要有几次不顾后果的任性，对吧？“

程陌任由她拉着，嘴角微微上扬：“这句话应该写进系统，作为'非理性决策'的范例。“

“然后给它打上'高危，谨慎模仿'的标签？“俞小暖回头笑道。

“不。“程陌突然认真起来，“标上'推荐在特定情境下使用，效果拔群'。“

俞小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阳光透过酒店走廊的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长长的，一直延伸到电梯口，仿佛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