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撒纪行
书名:心灵的颤音 分类:穿越 作者:古徐倚云轩 更新时间:2025-04-25 11:21:16
一寻觅心灵归处
上午十点半,大巴车载着乘客,在烈日的炙烤下,终于到达终点站――南京火车站北广场。
时值八月中旬,气温重启火炉模式。行走在太阳下,若不打伞,一会儿就汗流不止。若芷随着几个不惧阳光暴晒的游客,穿过有些刺眼、蒸腾着热气的广场,走到玄武湖边木板订成的浮桥上,用手机拍摄风景。
这次外出,若芷本想去观摩一个“夏季风时装博览会”,顺便再去看看“五一”时分开的慧慧,不料出现少见的晕车现象,车到终点时肚子又胀痛难耐,去过卫生间虽然好了许多,但还是感到周身乏力。目光滑过湖面延伸向远方,她轻轻地叹一口气,有点后悔不该在这么热的天跑出来。至于时装表演,她观看无数场,自己登台的经历也不算短,无论从素质、气质、台风,到经验程度,她都有自己独特的表现,大小奖项获过多个,收到业内人士和同行的嘉评。怎么说在这方面她也算个资深人士。不过此次并未受到主办方的邀请,她也只是回家乡避暑,呆的时间有些长,觉得有点烦闷,于是想出来走动一下。谁知竟不是很顺畅,不光天热,身体也变得很虚弱。这么一来,她决定放弃此次观摩。慧慧那儿,她也不想去了。毕竟结过婚多了牵绊,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无拘无束,我行我素。有了家,似乎就有了归宿,不像她,至今还是单身狗,经常一个人在外漂流。
拍了几张风景照,若芷禁不住还是陷入了端午节那天在此逗留的回忆,心底涌上一阵伤痛,她努力不让自己多想,一切都过去了,她不断重复这句话,提醒自己应该彻底遗忘。恍惚间,她手机拨通了正在句容春城听道的好友青兰。
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青兰。青兰虔诚单纯、宽容仁厚、热心友爱,某种程度上是若芷心灵疲倦的避风港。若芷很庆幸能有青兰这个姐姐一样的朋友,不止一次在她心灵受伤或孤独无助时给她带来安慰、信心和希望。
绕过一段弧形路线至南京站南广场,在附近快餐店买了一份套餐:一碗鸭血粉丝汤,一盘两块甜饼,一杯酸梅汁。吃完后,若芷到客运总站买票,在一楼候车室6号窗前的长椅上小憩,等到15:20,在唱票员的吆喝声中,踏上了开往句容的客车。
二朴素而虔诚的春城之夜
当若芷从句容转车到春城街上时,太阳光正从路南的一排楼房顶上斜射下来,虽然没有中午前后那么酷烈,但依然灿烂而炙热。这是一个建筑格局依附地形而规划的乡镇街道,跟若芷见过的其他众多的乡镇街道大同小异。街面上分布着一应俱全的大小超市、酒楼、小吃部、熟食店、服装店、移动营业厅、摆在路边拐角的水果摊以及靠近小区房的露天广场。
青兰一路打来几遍电话问若芷到哪儿了。得知若芷已经落脚春城街上时,青兰说她跟一个一起听道的孟姊妹前来迎接,已到露天广场的东边。
若芷为了躲避热浪袭击,在路南边的一家移动营业厅里站了好一会。透过玻璃门,她看见穿着黑色连衣裙的青兰和身着白色T恤黑色裤裙的孟姊妹,正脚步匆匆地沿路走过广场的北面,离她只有十几米之遥。若芷推开玻璃门走出去,青兰正在打手机。听见若芷的叫声,青兰和孟姊妹一齐循声望过来,快步走到若芷面前,她们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若芷的双手被青兰牵住,青兰笑着说:“你来我非常高兴,愿主保佑你!饿了吧?走饭店吃饭。”
吃饭尚早,若芷建议到对过的服装店看看,进去才知道都是些廉价的样式陈旧的男女夏装,室内没有空调,房顶也没安装电扇,只有店主的旧写字桌上放着一台染着灰尘的台扇。三个人很快被热得头晕,赶紧出来往西面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走,紧挨交叉口北面是一家在此地算是大的超市,空调开放,三个人徜徉在货架间,浏览各种商品及其价格,终于找回一点大城市的感觉。
青兰买了饮用水、苹果、抽纸,一个奔牛牌电插座和各种零食,还专门为若芷买了两瓶酸奶、一袋包装精致的松果、杏仁、话梅。出了超市,孟姊妹主动承担拎东西,青兰牵着若芷走在前面找饭店。没走多远,发现路南一家挂着“特色小吃”招牌的店,走进去一问,由于天热人少,特色菜都不做了,只有面条和馄炖。青兰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若芷说:“就吃馄炖吧,好久没吃了……”孟姊妹也同意吃馄炖,青兰勉强坐下来,于是每人来一碗馄炖。
隔开里间的隐墙上挂着电视,电视里正播放奥运会金牌榜,中国队得了十一枚金牌,比美国少两枚。一个扎着马尾穿着黑色摆裙的少女,坐在电视下方摆着的一张老式八仙桌前,背对着若芷,低头写着什么。大概听出青兰和若芷说话的口音不对,转过脸来逡巡一下,原来是个戴着近视眼镜、面目清秀的姑娘,估计是店主女儿。
吃完馄炖出来,三个人走在路面向东缓下的街道上,天色已晚,太阳躲到楼后杨树的枝叶间了。暑气也消散了一些。街面上人很少,也看不见出租车和三轮车。走到到露天广场北侧,三个人稍稍驻足,观赏一下在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声里翩翩起舞的人们。再往前走,是一条坡路,街道就此结束。若芷问离住处有多远,青兰和孟姊妹齐声说不远。若芷看见前方几十米远处路边亮着三盏发黄的路灯,青兰说住处就在中间那盏灯后面。
三盏路灯看似很近,走到跟前才知每盏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路边散落着居住的人家,多是平房和一些暗色里叫不出名字的树木。
突然传来一声狗叫,青兰说到了。越过一扇大铁门,是一个宽敞的院落,靠南面北一字东西
建着一排平房,青兰和孟姊妹的暂住地,在西面第二个房间。
一切是那样的简朴,二十平米的房间内,一张大木床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空间,其他地方零散地摆着必须的生活用品,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
简单地洗涑之后,三个人睡到大木床上。床边点两盘蚊香。墙上的摇头扇嗡嗡嗡地吹着。交谈到了九点,若芷禁不住打了个哈欠,青兰搂着若芷,抚摸若芷瘦削的下巴,说:“让你受委屈了,熬过这一夜,我们一起去得撒教堂听道,早点睡。”
若芷默默地点这头,枕在青兰的臂弯里。孟姊妹在一旁无声地看着《圣经》。
若芷不知什么睡着了,汗水湿透了耳边垂下的一绺头发,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那里远离尘世的喧嚣,人们过着纯朴的农耕生活,没有纷争,没有猜忌,只有虔诚,只有笃信。每个人都很谦卑,但每个卑微的肉体里都似乎散发着生命的灵光。城市里的繁华、高贵,相比之下,在那一刻,竟变得黯然失色。
三、一次不同寻常的心灵洗礼
若芷感到一阵闷热,从睡梦中醒来,翻身下床,借着手机的亮光找到门边电灯的开关按钮,按下,室内的黑暗一下子被驱散了。青兰和孟姊妹横躺在床上,半赤裸着身子,被响声和光亮相继惊醒,问几点了。若芷说四点二十了,然后放开房门去西首卫生间。
院墙的东北角传来一阵狗叫,院落的大门就在那儿。连着大门向西是一幢三层的乡间集镇上常见的普通楼房,最下层前后都留着门,那是房主居住的地方。房前横亘着一条贯穿东西的水泥路,从春城街上延伸过来。院落的西面,背西面东是一排几间低矮的小瓦房,门窗紧闭,没有一点动静。只有她们住的这一排尽东头那间房屋,门敞着,室内的光亮斜射在门口的地上。一辆三轮电瓶车停在那,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往车上放着什么东西,进屋后半天不见出来。
若芷蹲在卫生间里,趁夜色无须把遮门的黑布放下来,憋着劲,眼溜着前方。听青兰说,这院落里除她们仨,也就一个老太太了。房主家有卫生间,因而不会有男人出现,若芷也就不感到拘束了。这里的一切勾起她对早年乡间生活的回忆,虽然乡间生活很苦,条件很简陋,但是回忆起来却感到很温馨,带着泥土的淡淡的芬芳,飘洒着浓浓的亲情……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的天际开始露出一抹亮光。回到屋里,青兰和孟姊妹都起来了,正忙着收拾东西。刷牙、洗脸,吃零食,五点十分,三个人走到东北角的大门,小黑狗从地上爬起来摇着尾巴,呆呆地望着。青兰说着“狗狗再见”,用钥匙打开锁。三个人来到几米开外的水泥路上。
若芷大口呼吸着清晨乡间的新鲜空气,望着天空的流云和天地交接处那喷薄而出的曙光,心情有点激动、兴奋。青兰和孟姊妹不让若芷拿一点东西,而她们却两人各自伸着手臂共同拎着一大包什物。她们迈着矫健的步伐,大步走在前面,若芷紧跟其后。这里是典型的丘陵地带,道路并不平直,两旁长着浓郁的树丛,间或是农田、高坡、水池。从一个坡路的最高处下来,一条西南往东北的省道交叉而过,过了省道,前方的路有点狭窄,但却是沥青路,一直很平坦地向前延伸。青兰和孟姊妹说,这条通向得撒豆腐村。
身边不时有轿车、两轮三轮电瓶车呼啸而过。在沥青路上走不多远,突遇住在同一院落里的那个的那个老太太骑着三轮车擦身而过,老太太认识青兰,赶紧停下车,叫她俩把拎着的东西放到车上,车上装着一些杂物,坐不下三个人。
走了不到十分钟,前方露出一片开阔地,东南方的树丛上空,露出大片灰色高楼的檐角。再朝里走,豁然开朗,成群的中西式混合建筑鳞次栉比地出现了。真是别有洞天。若芷眼球为之一亮。
路南随着坡面往下,是一大片近乎团型建筑,由多幢五六层的高楼组成,铅灰色为主,夹杂白色。三三两两的男女拎着包或杂物,行色匆匆地从中间楼中的一扇大门走出来,越过门前的一片空地,走到坡上靠近东西沥青路的围墙大门。大门东边的空地上,一字停靠着十几辆各色型号的轿车。行人纷纷往斜对面的一扇气势壮阔的拱形大门走。大门上端,书写着一行白底黑字:得撒石磨豆腐村。
若芷随青兰和孟姊妹进入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里面几米远的墙面上的图案。建筑墙面上留有三个拱门,中间一个大些,拱门上方绵延着大小不一的山峰。右面小拱门的上方,山峰托着一轮红色的太阳,底子金黄。左面小拱门的上方,刻着一些弧线形图案,寓意什么,若芷一时没弄明白。往里走,人群骤然多起来,一条特色“小街”向里延伸。路左是撑着遮阳伞的各式小摊点,路右是教会食堂和各式精致的门面小商品房,一些门前摆着长桌和条凳,每个桌子都坐满了人,吃着凉皮、面皮和别的小吃。
三个人站到食堂左面的拱形大门口,大门里挤满了人,鱼贯而入。青兰去小摊子上买早点,叫孟姊妹带若芷先去礼堂大厅找座位。若芷紧跟孟姊妹身后进入院内,人声嘈杂,空地上坐着一圈人,面前摆着各种诸如竹笋、茶叶、糕点等特色物品在兜售,买的人不少。大厅门旁,厕所过道口,摆着一张写字桌,上面放着一个玻璃茶杯和一摞书,书名《圣经经意解读》,桌后坐着一个穿着旗袍式连衣裙的中年妇女,悠闲地打量着过往行人。
大厅差不多已经坐满,少说也有千把人。在大厅右侧靠后的地方,终于找到三个座位。若芷放眼望去,大厅前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匾额,深红色底子衬着六个金黄大字:归耶和华为圣。讲坛后坐着三个人,中间一个男的七十多岁,旁边一男一女也有四十岁左右。下面东西南北的长条凳上,坐着从各地云集而来的听道者,中老年人居多,也有不少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女,还有一些学生模样的少年儿童。整个大厅座无虚席。
六点快到了,青兰拿着卷饼和鸡蛋找到若芷跟前。若芷有点羞赧地吃着,看到远远的讲坛前面的长条凳上跪着一些女人,在那里祷告。
宣召(吁请神降临)开始了,坐在老者右面的女子走到了祭坛上:“亲爱的兄弟姊妹们,主内平安!从神我们的父和主耶稣基督……归于你们。”流利,庄重,优美,连绵不绝,一气呵成。最后一句:“让圣灵充满大厅,来到我们中间。”
唱诗。
仍由宣召女子带领。女子提示章节,接着跟众人齐唱,宣召女的歌声,飘逸其上。每人手里都捧一本《赞美诗》或《圣经》。
祷告由老者左面的男子带领。所有人都站起来转过身跪到条凳上,有人带了事先准备好的棉垫放在膝盖下,有人干脆跪倒地上,整个大厅一片俯伏状。
若芷跪在青蓝的旁边,青兰不知从哪找来一块海绵垫子塞到若芷膝下。若芷瞄一下左右和前面(不敢回头看),人们都在默默祷告。青兰和孟姊妹神情专注,嘴角蠕动着,似乎在默念着什么。若芷虽不是基督徒,但这不妨碍她走近基督,不会唱诗没关系,坐着听别人唱,没有谁会指责。既已融入,就要按规矩行事。该跪拜,就要跪拜,尽管若芷感到有些不自在,还不能全身心地投入。也许因为祷告时间稍长,若芷感到膝盖有点麻木,正想舒缓一下,只听众口一词,所有人都说着相同的话:“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祷告结束,休息二十分钟。
先前的静默一下子被打破了。人们开始走动起来,上厕所,购物,或者到小摊上吃点东西。若芷上过厕所,一个人到“小街”上徜徉,又深入到里层,穿行在各个精品小店、茶社、生命探讨馆等门前的石板小径上,顺便拍了几张照片。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了,人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座位。接下来是老者带领众人历时三个小时的察经活动。
青兰和孟姊妹都称老者为老仆人,七十五岁了,腿脚有点不便,每次走上讲坛都是他儿子搀扶着。老仆人讲道,就经说经,善于引领,深入浅出,几乎没有外水。每个章节,每一句话,必弄清原委,追本溯源,寻根究底,前后比照,遵章释义,挖掘旨趣。博得行内专家学者信徒们的一致好评。每个礼拜六上午,来自全国各地的听道者云集至此,悉心听其指会。三个小时,场内鸦雀无声,很少有人走动,众人手捧经书,随他一齐翻动,边看边思,心领神会者,频频颔首,一个个乐此不疲。
这三个小时对若芷来说,既是煎熬也是考验。一动不动坐这么长时间,腰酸腿疼不说,目光还要注视到文字上。青兰随老仆人翻着《圣经》里的章节,用食指在文字底下横画着,指示给若芷看,若芷不得不看。老仆人操着本地口音,离开书若芷几乎一句也听不懂,就像在听天书。就是借着书本,若芷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明深意。青兰问她懂吗,她只是含混其辞地点着头。
看看前后左右,那些四五十、五六十岁、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坐了那么久,没一个动弹的,若芷真有些羞愧。有一刻,她曾想借上次所之机出去溜达一下,好在这种念头最终被打消了。这是一次耐力的考验。起初因为心一时平静不下来,身上总是汗津津的,头上的风扇不停地转动似乎也不顶用。渐渐地,心安勿躁,心静自然凉。心情在经过一系列的波动之后,由急躁趋于安宁。
时间终于变得不再凝滞。若芷已经忘了久坐带来的难熬感,她已经顺利地越过不适应而造成的恐慌,此刻,她平静如水,认真地听取老仆人把最后一句讲完。
祷告重新开始。这一次若芷不像之前那样空无内容,她双膝跪在条凳上,俯下头颅,专心致志。她似乎得到了某种启示,或者说尘心受到了圣灵的洗礼,想开了,也放下了。
青兰拍一下若芷的肩旁,高兴地说:“好了,芷妹。起来跟姐姐去食堂吃饭。”孟姊妹也赞赏地举起大拇指,说:“芷妹,我还以为你坚持不到最后……”
写于201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