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潭照骨

　　青铜星盘炸裂的银屑还在空中悬浮，江离的指尖已触到寒潭水面。七具黑袍人干瘪的皮囊在潭边堆叠，蛊虫尸体渗出腥臭黏液，将青苔染成墨绿色。他盯着潭底若隐若现的青铜棺椁，锁骨下的禁制符突然收缩，仿佛有冰针刺入骨髓。

师父

他咬牙掐避水诀，却在入水的刹那听见玉碎声——腰间那半块残珏竟自行脱落，坠入潭底时折射出妖异青光。这枚自幼佩戴的玉佩，此刻在幽暗中显露出从未见过的纹路：麒麟踏云的浮雕下，暗刻着「九幽通冥」的篆文。

潭水冷得刺魂。

江离的玄色劲装瞬间结霜，发梢凝出冰晶。当他潜至九条玄铁锁链交汇处时，瞳孔骤然紧缩——本该镇在链下的师父肉身不翼而飞，青铜棺椁表面爬满血色星纹，每道纹路末端都钉着枚骨制卦签。

坎上离下，水火未济...

他抚过棺面倒悬的卦象，指尖突然被灼伤。那些星纹竟如活物般蠕动，沿着他的经脉攀爬，在心口璇玑图处凝成「?」既济卦。当卦象成形的刹那，潭水突然倒流，将他重重拍在棺盖上！

七寸骨钉自行旋出棺椁。

江离的后背撞上寒潭石壁，吐出的血珠凝成冰晶。青铜棺盖缓缓滑开，涌出的不是尸气，而是璀璨星砂——那些砂粒在空中交织成师父的虚影，道袍下摆沾着未干的血渍，右手保持着掐算的姿势。

离儿，看仔细了。

虚影的声音带着金石相撞的颤音。师父的左手突然炸成血雾，碎骨凝成二十八宿方位图。当江离的视线落在危宿位时，虚影的胸口突然裂开，露出半卷泛黄的《连山易髓》残页！

星坠云隐，龙困归...

警示被潭底轰鸣打断。九条玄铁锁链突然暴起，如毒蛇缠住江离四肢。他挣扎时瞥见棺内景象——本该安放师父尸身的椁室，竟整整齐齐码着七具婴孩骸骨，每具天灵盖都嵌着枚星砂！

七星锁魂阵！

江离的铜钱剑脱手而出，剑锋割破掌心时，血珠溅在危宿位星图上。潭水突然沸腾，那些婴孩骸骨的眼窝亮起幽光，齐声啼哭如夜枭哀嚎。锁链拽着他撞向棺椁的瞬间，腰间残珏突然发烫，玉佩表面的「九幽通冥」篆文渗出血丝。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他强念金光咒，却在结印时浑身剧震——师父的虚影竟穿过他的身体，将半卷《连山易髓》残页拍入他丹田！潭水疯狂涌入七窍，那些星砂婴骸突然炸裂，骨片凝成三百六十枚带血铜钱，在潭底布下「周天剑冢」。

窒息感压迫胸腔时，江离看见此生最骇异的画面：

七岁的自己跪在青铜棺前，师父手持陨铁针，将星砂刺入他脊背；十五岁的阿沅被铁链捆在寒潭石柱，嫁衣下渗出黑血，在冰面勾出九宫阵图；而此刻的潭底岩壁上，竟用朱砂画着二十年后的今日之景——他自己正被困锁链，七具黑袍尸骨悬浮成北斗状！

破！

喉间爆出不属于自己的厉喝。江离的瞳孔染上金芒，玄龙命纹自心口蔓延全身。当锁链被龙纹震碎的刹那，潭底突然地动山摇，青铜棺椁翻转露出底部铭文：

「养蛊千日，终被蛊噬。玄龙现世日，九幽通冥时。」

江离冲出寒潭的瞬间，洞府外的云海炸开惊雷。

七盏长明灯尽数熄灭，石桌上的《连山易》残卷无风自燃。他在灰烬中扒出焦黑的龟甲，裂纹竟与潭底青铜棺的星纹完全一致。当指尖抚过「坎」位裂痕时，龟甲突然活化，边缘生出细密骨刺扎入皮肉！

唔！

他甩开龟甲的刹那，听见洞外传来环佩叮咚。

九幽杀手的尸堆突然蠕动，蛊虫尸体凝成个戴孔雀面具的女子。她指尖缠绕的情蛊丝泛着紫光，裙摆扫过处，石缝里钻出带倒刺的曼陀罗藤。

云隐洞天的小师弟。女子的声音甜腻如蜜，袖中滑出柄骨笛，把你丹田里的东西交出来，师姐让你死得痛快些。

江离的铜钱剑尚未出鞘，女子已吹响骨笛。

音波震碎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碎石在空中凝成「?」屯卦。当卦象压顶而下时，他丹田突然灼烧，《连山易髓》残页的星纹透体而出，在虚空勾出条玄龙虚影！

果然是你...

女子面具后的眼睛亮起幽光。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饕餮纹——那纹路竟与江离的玄龙命纹产生共鸣。藤蔓趁机缠住他脚踝，毒刺扎入经脉时，寒潭方向突然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青铜棺椁破水而出，悬在云海之上。

棺盖缝隙渗出星砂，凝成阿沅的残影。她红嫁衣的下摆浸着潭水，指尖星砂凝成令女子色变的卦象：「?」需卦，利涉大川。

阿沅师姐？江离的铜钱剑突然脱手。

残影却在他触及的瞬间消散，唯留一缕沉香萦绕。女子趁机掷出骨笛，笛孔中钻出七条碧鳞小蛇，直取江离七窍！

铛——

千钧一发之际，洞外飞来枚机关铜钱，将毒蛇尽数钉在岩壁。沈青崖的机关木鸢撞破云海，铁翼掀起的罡风刮飞女子面具，露出张与阿沅七分相似的脸！

九幽的换皮傀儡？沈青崖的重瞳泛起星芒，江离，看她的后颈！

女子后颈的饕餮纹下，赫然印着「叁佰陆拾壹」的刺青。江离的玄龙命纹突然暴起，逆鳞离体化作短刃，在女子惊叫声中挑破她的假面——人皮面具下，竟是张布满星砂的幼童面孔！

第三百六十一号药人...沈青崖的机关假肢弹出利刃，看来九幽的养蛊场，比我们想得更早。

幼童突然自爆，血雾凝成「?」蒙卦。

当卦象没入寒潭时，青铜棺椁突然开启，涌出的星砂凝成师父的遗书：

「逆鳞为匙，归墟作冢。若见幽冥使，当毁玉衡石。」

沈青崖的重瞳突然淌血。

她盯着江离心口透出的星纹，指尖颤抖着指向寒潭：你的命格...正在吞噬云隐洞天的灵脉！

洞府突然地动山摇，二十八宿星轨灯尽数炸裂。当最后一丝光明湮灭时，江离听见寒潭深处传来龙吟——那声音，竟与他血脉共鸣的频率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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