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逃亡

　　泠易闭上眼睛，内劲在体内运转一周天，泠易猛然睁开眼时，漫天星斗正从古槐枝叶间坠落。他踉跄着扶住树干，发现整株灵槐正泛着翡翠般的光泽，细碎的光点顺着叶脉流淌进他左手的印记。那道松动的锁链纹路裂开细纹，一缕银白色的灵气正顺着裂纹游走。

“原来这就是灵力......“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掠过燃烧的屋檐下飘落的灰烬。本该灼热的余烬突然凝固在半空，细密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火星。远处传来马蹄踏碎青石的声响，少年却听见自己血液里奔涌的潮声——那是封印解除时，十二道枷锁中第一道断裂的回音。

破败的城门方向突然亮起刺目金光。泠易眯起眼睛，看见一袭墨色劲装的女子踏着月光立在城头。她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嗡嗡作响，无数玄奥符文从罗盘中涌出，在夜空中织成遮天蔽日的星图。

“终于找到了。“女子声音清冷如碎玉，目光穿透半个城池落在少年身上，“被放逐的泠家嫡子。“

泠易后背抵着灵槐退后半步，掌心却触到树干上凸起的卦象。那是老王头临走前刻下的后天八卦图，此刻竟与左手书魂产生共鸣。灵槐根系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整座梧州城的地脉在少年脑海中亮如蛛网——他看见三日前潜入城中的细作在井中投毒，望见北疆铁骑裹着狼烟奔袭而来，甚至瞥见老王头离去时在城郊荒庙留下的龟甲卦辞。

“当九锁尽断时，天狼星入南斗......“女子凌空踏步，脚下星辉凝成实质，“你可知自己为何被种下绝魂印？“

左手印记突然爆发出灼痛。破碎的记忆如利剑刺入脑海，泠易看见六岁那年雷云深处，自称雷叔的男人眼含悲悯，将九道刻着星纹的锁链刺入他手背。族老们的声音在云层上回荡：“绝天地通，断因果线，此子永世不得......“

“因为你们泠家要藏起真正的天命书！“

女子厉喝打断回忆，腰间罗盘突然射出七道金线。泠易本能地抬手格挡，灵槐突然垂下万千藤蔓将他包裹。金线撞在藤蔓上炸开漫天星火，少年却听见自己手背传来第二道锁链的崩裂声。

整座城池的地脉之气疯狂涌向城南。燃烧的屋檐腾起青烟，战死的士兵兵器上凝结寒霜，就连女子脚下的星图都开始明灭不定。泠易在翡翠色的茧中蜷缩身体，看见书魂印记上浮现出两个篆字——不是“易“，而是被锁链遮住的“命“。

“果然......“女子突然轻笑，翻手祭出一柄缠绕紫电的长剑，“当年你父亲将《天命书》封入嫡子魂魄时，就该想到会有这天。“

槐树叶突然无风自动。老王头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惊得女子脸色骤变：“女娃娃，你师父没教过你观星阁的规矩？“破碎的龟甲从地底升起，在泠易周身组成先天八卦阵，“动我孙儿者——“

“当诛。“

最后两个字响起的刹那，九霄之上惊雷炸响。泠易看着左手第二道锁链彻底粉碎，磅礴的灵力如决堤洪水冲开经脉。他下意识地并指为剑，夜空中的雷霆竟顺着指尖倾泻而下，将整条石喃路照得亮如白昼。灵槐树的枝叶在硝烟中簌簌作响，垂落的枝条泛起淡淡青芒。泠易倚在树干上，左手手背的白色书纹正发出滚烫的温度，原本完整的九道锁链中，最外侧那道竟已裂开细密纹路。他恍惚看见书页虚影在火光中翻动，无数银色符文如流萤般钻入眉心。

“原来我真是从天外来的...“泠易喃喃自语，掌心抚过灵槐粗糙的树皮。记忆中那座悬浮在星海中的白色宫殿愈发清晰，三姐泪眼婆娑的模样刺得他心头微痛。远处传来马蹄声，几个披甲武者正朝城南疾驰而来。

“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领头的武者忽然勒马，手中长刀指向槐树方向。泠易这才惊觉灵槐的护体青光不知何时已消散，残破的衣角正被夜风掀起。但更令他惊愕的是——那些武者竟都戴着姜国制式的青铜面甲。

“你们不是敌军？“泠易下意识后退半步，右手摸到老王头藏在树洞里的桃木剑。为首武者翻身下马，面甲下传来闷笑：“梧州已归我姜国三皇子所有，倒是你...“他忽然盯着少年泛光的左手，“这灵纹...是术士？“

话音未落，武者突然暴起。长刀裹挟着赤色罡风劈来，泠易本能地抬起左手格挡。只听“铛“的一声金铁交鸣，书纹上断裂的锁链竟化作实体铁索，与刀刃撞出刺目火花。武者虎口崩裂，骇然看着自己玄铁锻造的宝刀寸寸龟裂。

“抓住他！要活的！“嘶吼声中，三道黑影从不同方位包抄而来。泠易感觉体内有股暖流自书纹涌向四肢百骸，眼前世界突然变得纤毫毕现——他能看见武者们经脉中流淌的淡红罡气，能听见三十丈外火苗舔舐木梁的噼啪声，甚至能感知到灵槐根系在地下蔓延的轨迹。

当第一把匕首刺到眼前时，泠易鬼使神差地踏出《演八卦》中的坤位步。地面青砖突然隆起，武者踉跄着栽进突然出现的土坑。第二人挥来的铁链被少年双指夹住，书纹金光顺着锁链蔓延，竟将精钢熔成铁水。第三人见状急退，却被灵槐垂枝缠住脚踝倒吊而起。

“这不可能...“领头武者捂着流血的手腕，“梧州城根本没有术士驻守！“泠易自己也怔在原地，指尖残留的金色灵力正缓缓消散。他忽然注意到手背锁链的裂痕又扩大几分，书页虚影中隐约浮现出「坤」字篆文。

远处城墙突然传来号角声，武者们如蒙大赦般翻身上马。领头者深深看了眼槐树下的少年，突然掷出一枚血色令牌：“三皇子最喜招揽奇人异士，小兄弟若想活命...“话未说完，马蹄声已随着夜风远去。

泠易弯腰捡起那枚刻着睚眦纹的令牌，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枝叶摩擦的沙沙声。灵槐主干上浮现出老王头苍老的面容，树皮皱褶间传出熟悉的声音：“时机到了，小易。去城东三十里乱葬岗，那里埋着老夫当年捡到《演八卦》的青铜匣...“---

少年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左手手背的书型纹路突然泛起鎏金光芒。灵槐树的枝桠无风自动，垂落的青藤突然化作翡翠锁链，将昏迷的少年悬空托起。

“轰——“

又一道燃烧的陨石砸在城南，却在触及槐树冠冕的瞬间被青色光幕吞噬。逃难的百姓惊愕回头，看到城南升起通天光柱，破碎的瓦砾在光晕中悬浮重组，竟在废墟上凝成一座八角观星台。

“这是...道宫显圣？“浑身浴血的守城参将跌落马背，手中断戟当啷坠地。他望着光幕中浮沉的古篆符文，突然想起军中秘闻——姜国太祖曾得仙人授道，在梧州城下埋有星陨阵图。

城外的战鼓声突然停滞。

黑甲骑兵如潮水般退开，让出中央的青铜战车。车帘掀动间露出一截白玉似的手腕，戴着鎏金护甲的指尖轻轻叩响窗棂：“天罡北斗阵？这破落小城竟藏着星官传承？“

“禀国师，阵眼似在那株古槐处。“副将话音未落，战车已腾空而起。八匹龙驹踏着紫云掠过焦土，转瞬停在光幕百丈之外。

泠易在翡翠锁链中缓缓睁眼。

左手传来灼烧般的痛楚，原本乳白色的书页竟浮现出淡金纹路。那些缠绕书册的锁链发出冰裂之音，最外层的一道正在寸寸崩解。他忽然听见老王头的声音在识海回荡：“灵槐认主之日，便是你重归星路之时。“

“老王头？“少年想要呼喊，却发现喉间涌动着陌生咒文。八角观星台突然大放光明，七十二道星芒穿透乌云，在残破的城墙上投射出浩瀚星图。

青铜战车剧烈震颤。

帘幕被狂暴的灵力撕成碎片，露出端坐其中的紫袍道人。他手中罗盘疯狂转动，镶嵌其上的七颗灵石接连爆裂：“不可能！这分明是...是界域接引大阵！“

星图中央的泠易悬浮而起，破碎的白衣化作流云广袖。当他指尖触碰到第一颗星芒，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奔涌——六岁那年不是起点，雷霆中降生的真相，是星域执法者用九霄神雷劈开的界域通道。

“拦住他！“紫袍道人甩出腰间玉佩，化作百丈青鸾直扑星阵，“此子身负破界秘法，得之可掌...“

话音戛然而止。

崩解的第一道锁链化作金色粉尘，在泠易掌心凝成笔锋。少年无意识地凌空勾画，看似稚嫩的笔迹却引动周天星辰，青鸾哀鸣着在星辉中湮灭成灰。

八角观星台开始崩塌，灵槐树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翠芒。当最后一块青砖化为齑粉，翡翠锁链突然收拢成舟，载着少年撞向星图中央的漩涡。

“易儿记住，“老王头的声音混在风雷之中，“待九锁尽开时，带着《万象天书》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