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暖意

　　车厢里。

空气安静。

“叶琰。”

“千落。”

“有事？”

“你呢？”千落依旧看着窗外。

叶琰摸了摸下巴说，“去年十月，都柏林。”

去年十月，都柏林。

16个月前，她回国前的一个月。

办理转学手续后的几天，她收到来自瑞塔教授的邮件，瑞塔教授很欣赏她的入学作品，得知她还要在英国待些日子，表示很乐意引荐她的老朋友给她认识。那位神秘的古怪画家，她在画廊里见过那位老先生的画，那是位天才。

她决定接受这份好意，几天后去了都柏林，在那里停留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离开的那天，她与一对祖孙在门口擦肩而过，那个男生，是他。

“ Leo家。”千落这才回头看他。

“嗯，Leo是爷爷的朋友，在剑桥念书的时候就是了。”

“剑桥？”

“哲学系。”

“哲学系？”

“哲学系。”

“真不意外。”

“他们年轻的时候很有趣。”

话毕。

她的视线又回到窗外。

熟悉的街景出现，她指向最右边的法式角楼说，“那栋。”

车子稳稳停在艺术楼前。

画室还是她离开时候的模样，白色盒子就在方桌上，这盒子出自都柏林一家老作坊，老先生很喜欢这家作坊的纸制品，尤其是鸢尾花图案的，盒子里装着一张邀请函和一封信，暗白色的信封上只有简单的收信署名，老先生衷于书信往来，有的时候是邮寄，有的时候由他们的朋友带给瑞塔夫人，就像今天，他们对传统总是乐此不疲，回国后她不时就会从瑞塔夫人那里收到老先生的信件。老先生这次信里说希望她能去参加画展，回都柏林看望他。

她按着原本的痕迹折好信，放回盒子，传了条短讯给瑞塔夫人，然后抬头寻找他的方向。

他坐在窗口的位置，是她的位置，他正看着面前的画架，上面是她还没收起的画，一双眼睛，他的眼睛。

她走过去，停在画架旁。

“你很想认识我？”他眼中笑意新奇。

“算是。”她淡淡地回着，一边把邀请函递给他。

“你会去吗？”

“该走了。”她将画纸从板上卸下，小心卷起，同他递回来的邀请函一起放进包里，向门口走去。

他懒洋洋地跟在身后，脚步有点孩子气。

狭长的走廊，对称地泛着昏黄色的光线，地面拉出两道身影，她的鞋跟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倏，她突然加快了脚步，利索地推开铜木门，迎着冷风走下台阶。

“酒吧还是......”他手臂搭在半开的车门上对她说。

“回家。”

“送你。”

路边的景物急速后退，看得人眼晕。

“画，可以送我吗？”

“嗯？”她回神。

“我想要那幅画。”

“这张，不行。”

“别的可以？”

“或许。”

“那这个。”他调出图片，屏幕里是她，是Leo摆在壁炉上的照片。

“不，”

“像那幅就行。”说着把手机放到她手上。

千落迟疑了几秒，握住了手心那台冰冷的机器。

“你会去吗？”他又问回那个问题。

她没有回答，心底犹豫。

他没再追问，耐心地等着。

车厢里只留下浅浅的呼吸声，车速很快，车子急停的擦地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都柏林，我会去。”说完，她不紧不慢的推开车门，走向那座华丽的庄园，眼里似是笑意。

叶琰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掉头驶向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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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酒吧，已经十一点钟，DJ正疯狂的擦盘，热潮一波接着一波。

“怎么样？”蔺泽问，顾宸也是兴趣很足的样子。

“两天后，我要去都柏林。”他拿起桌上的空杯。

“你不是才跟爷爷去过。”顾宸递酒给他。

“这次不是跟爷爷。”

蔺泽换了种坐姿，颇有深意地看着他，“琰，都柏林，发生过什么？”

“问的出来，1923 Leica Null-Serie送你。”

“琰，anything！”蔺泽唰的跳起来，抓住叶琰的手。

他纽约城里的Steven，艺术圈最有名的天才。

国际著名时尚杂志《Z2》中这样说到，‘他是名媛超模的Yousuf Karsh，任何人都渴望成为他镜头下的其中之一。’

蔺泽对摄影有股偏执的狂热，Null-Serie这样的古董相机，对他来讲的确很有吸引力。

“相机卖给他，钱分我一半。”

“狼狈为奸！”他无趣地甩开叶琰的手。

“你这样子，是很像待宰的猪羊。”顾宸的毒舌他们已经领教很多年了。

“嘴巴坏的人是会下地狱的。”蔺泽讲话很少占上风。

“嘴巴笨的人是会上天堂吗？”顾宸讲话很少占下风。

“云起有说什么吗？”叶琰打断他们无趣的对话。

“七天后回来。”顾宸回应。

“能讲什么，他只能闭嘴干活。”蔺泽撇嘴。

“担心？”顾宸见他专注着倾斜酒杯，酒在即将洒出的边缘摇晃。

蔺泽突然来了精神，笑嘻嘻地说，“不用管他，都柏林，你安心去。”

叶琰看着他，嘴角撇过一抹笑。

午夜一过，酒吧里愈发吵闹，他们没什么兴致，早早离开了。

风从车窗灌进，吹得人头皮发麻，初春的夜，还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