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微冷,夏日昼长
书名:晓逝昙记 分类:现言 作者:锄禾遇当午 更新时间:2025-04-20 20:25:18
巷里鸡鸣,赵安晴起身,眼睛底下添了两个青迹,她后半夜还是怎么也睡不着,硬生生熬到了早上,大脑里各种思绪混乱不停歇,她早早洗漱好,这几天她必须要忙起来,不能让这些无妄的念头再作乱。
张宥程也早早起来,陪她用早饭,赵安晴喝着粥,看了他一眼,张宥程对她笑了笑,其实仔细看,张宥程笑起来的眉宇有几分左闻庭的影子。
赵安晴也不自觉笑了起来,春闱就几天了,张宥程要是真的中举了,那她和张宥程也算有了稳定的前程了,她和父亲也有了安稳的筹码。
还是一样的路,来回已经很熟悉了,转眼已经来到了蔡府。赵安晴没想到蔡佩文一副尖酸夫子模样,内里竟然是个爱花之人。
蔡佩文嘱咐丫鬟们打扫之时,遇到了掉落的花瓣不要扫走,铺到树下即可,他不舍这些花瓣就这样平白消陨。
再看他院里的花类,大株的有桃花、梨树、白玉兰,小株的有黄色的迎春花、连翘、紫色的丁香。
雨落之后,花瓣含苞待放,美不胜收,虽然花美,但经过人工的修剪,规整是规整了,却少了几分天然去雕饰的韵味,一股中老年审美的俗气。
这倒是能察觉蔡佩文的为人——他虽死板迂腐,却心怀善意。
蔡府对于裴安晴这样百姓来说,是个算得上安稳的归宿,虽然在他府上工作辛苦了一点,但至少平稳顺遂。怪不得安大娘和她的女儿就算路远依然伺候了蔡府两辈子。
不过等她的未婚夫进了举人,她的未来就可以寄托在张宥程身上了,她想要的未来,是可以自由选择、平安快乐的未来。
其实扫还是比较轻松的,只不过洗却要慢慢擦。而且短工的银两给的比较少,蔡府又不留短工的饭,短工的饭都需要自己解决,说来说去,其实就是辛苦与薪水不平等。
她也养成了个习惯,早饭吃过后,就不再吃了,一直呆到傍晚就行,回家和张宥程一起吃晚饭。
刚到下午也不知道为什么,裴安晴的右眼跳个不停。
蔡佩文今日下课比较早,入门后面跟了几个好友,几人刚进门,便一直谈天说地。
只听见其中一人歪头对着同僚说道:“哎呦,你们都没看到今早朝堂多精彩。”
“蔡博士,你可不知道,就在这今早,这章州的司户参军被人参了一本,连咱皇帝陛下都动怒了。”
蔡佩文摸了摸胡子,问道:“章州的司户参军不是马为吗,他犯什么事了?”
“哎呦,博士,你都几年的消息了,五年前马为就已经调任吏部了。”
“他们说,这个新的司户参军假借官府的名义,说是要修缮官府和宗祠,占了人家一大块地,被当事人直接告到川阳县的知府衙门,结果被川阳知府以挑衅官威的名头抓了起来。”
其实这种事屡见不鲜,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能让当今皇帝动怒,看来事情不简单。
蔡佩文让管家准备酒菜,蔡夫人让管家通知大家,今日要等蔡佩文聚餐结束后才能关府。
所以赵安晴也只能留在蔡府,架不住她实在太饿了,于是去厨房拿了个馒头,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厨娘直接给她,还送了个酱鸭脖,她与后来的几个小厮一起分了。厨房忙活了半天,她被蔡夫人调去前厅服侍茶水了。
她看了眼外面,入眼便是一片深蓝的天空。庭院的落花随风飘荡转圈,桂花树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如同风的低语。
厅里酒菜也慢慢上齐,有蒜香排骨,茶树老鸭汤,酱腿肉,还有一些海鲜,酥点,配了一碟油香花生米,其余就是几坛青梅酒,是自家酿的。
赵安晴低头看了一眼,闻着香味,肚子就感到一阵寂寞,好饿。
厅上是四位大人,一个圆脸薄唇,一个瘦脸猴腮,一个大眼袋正襟危坐,最后一个就是蔡佩文,蔡夫人过来谈笑了几句就走。
他们开始动筷之后,蔡佩文还是问了起来:“如果只是占了个地,这又如何惊动皇帝呢?”
这个圆脸薄唇的男子轻笑道:“博士,你不在朝堂,你对这些知之甚少,我们开国皇帝太祖皇帝当年可是雍丘章州出身,正是这川阳人氏。”
然后这尖脸猴腮之人补了一句:“这乔太师似乎也是川阳人氏。”
蔡佩文点了点头,道:“这也说的通,毕竟是太祖皇帝的祖籍,这样乱来,不是挑衅皇威吗。”
大眼袋头发花白,有些欲言又止。
蔡佩文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便让他直说无妨,大眼袋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这个章州的司户参军,我听闻是乔太师一派的,是温学士的门生。”
圆脸薄唇也顺势说道:“今日是刘中丞递交的奏折,今早皇帝陛下动气之时,除了刘中丞之外没有一人敢发言。”
尖嘴猴腮笑了笑,道:“看情形,怕是司空大人的意向也说不准呢。”
蔡佩文叹了口气:“我们都是给陛下当差的,太师和司空之间虽然有些恩怨和过节,说来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啊,手中能调动的人力也不知道有多少,看如今这样的情形,也不知多少人得受累于此了。”
尖嘴猴腮当时提了句:“蔡大人,此言差矣,你想,现在朝中属太师的门徒最多,三朝元老,又是现在皇帝的老师,名气和声望也是如日中天,远胜司空大人一筹啊!但是可惜就可惜在,乔太师嫡女做了皇帝的贵妃,还生了一个小皇子。”
蔡佩文不解,圆脸薄唇直接笑了起来:“蔡大人,你真是除了教书育人之外,其他一概不打听啊,你忘了当朝太子的生母是谁了吗。”
蔡佩文这才恍然大悟,拍腿说道:“我懂了,太子生母贤妃是司空大人之女。”
大眼袋警示道:“我们也只是些小官而已,涉及到这些大人的事情,还是少点猜疑,免得隔墙有耳。”
尖嘴猴腮说道:“我们虽然任职五监,但要细细算来,我们真正的领头上司可是尚书大人,司空大人要是真的拿整个尚书省做些文章,我们也不免被波及。”
四人无言。
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到了深夜,终于是酒罢结束,大人们也都回家了,料理完酒宴,蔡府也关了门。
没想到最晚回去的竟然是她,现在街上静悄悄的,路过的除了野猫就是些打更的小吏。
晚上天气凉意习习,冷风吹红了双颊,她搓了搓双手,抱着双臂赶回家,她见没人,随意拆了头上的绑带,长发垂落至腰间。
没想到,迎面遇上了巡逻的军队,最前面的小吏直接把她拦了下来:“站住,这么晚了,你还在街上干什么。”
她有些愣神,没想到竟然遇见了巡逻的官人,于是赶忙解释。
微灯之下,风微微吹起秀发,柳叶眉桃花面,加上身姿婀娜,让小吏有些移不开眼,而且看起来披发的样子略显风尘,这让小吏起了些坏心思。
他直接说道:“怕不是哪户大人圈养的小娘子,现在侍奉完大人就准备赶回家是吗。”
他一挥手,后面的人把赵安晴抓了起来,他邪笑道:“来人,带回狱中,让我好好查查到底是哪户的小娘子,又是如何侍奉大人的,带走。”
赵安晴暗道不好,想挣脱开来,无奈他们抓的太紧。
突然,小吏身后走来一个身穿红色锦衣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块腰牌,缓缓走到小吏的面前。
小吏还想呵斥他,他把腰牌放到了小吏的面前,他们吓得全部都跪下:“小人不知是督头驾到,妄大人原谅小人不敬之罪。”
红衣男子转身盯着赵安晴道:“放了她,然后给我滚。”
不过一会,他们已经慌忙逃窜,消失不见,路上只剩两人。
赵安晴拜谢过男子,准备离去,男子开口道:“你不记得我了,裴安晴?.......”
赵安晴顿时汗毛直立,他认识我,要是被他送去官府,人头就不保了,男子似乎看出了她的忧虑,笑道:“你是怕我会向官府通报吗?比起这个,你难道不好奇我的身份吗,还是说,你觉得没有人能认出你是吗?”
赵安晴冷汗直流,只能说到:“不管你是谁,首先我不是什么裴安晴,我姓赵,叫赵安晴,其次,我不认识什么裴安晴,最后,如果你想报官请随意,我的身份和籍贯写的清清楚楚。”
“伪装的真差。”
“你说的裴安晴和我的名字有些相像而已,天下名字一模一样的多了去了,我只是个普通百姓,如果你想抓我,我也奉陪。”
红衣男子表示无所谓:“那你就跟我走,本官勉强降低降低身份,亲自送你一趟衙门。”
一看要去官府,赵安晴立马跑了,奈何才几步,就被男子抓住胳膊,怎么也甩不掉,逃跑看来不太可能了,他说道:“怎么?想跑?看你是做贼心虚了吧,你现在的样子倒不像以前那个丑八怪,但是嘴巴倒一点没变。”
这一瞬间,赵安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韩飞音生日宴的那个向她搭话的臭小孩,其实那次宴会每个小孩的名字和身份,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基本全牢记于心。
赵安晴打量着他的眉眼,确实有些那个臭小孩的痕迹,只不过脸型变的更尖锐精致了。
男子似乎有所察觉,把她的手放了:“怎么,想起我了,你这个丑八怪。”
那个小孩就是原晋州晋安县知府紫祎的嫡子紫阑之,韩飞音的父亲韩韶将军也是晋安县人,紫祎和韩韶其实是同乡好友。
“你想干什么?”赵安晴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安。
紫阑之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没想到,又能见到你。”
赵安晴只能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言语招致的祸患,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紫阑之最后只是说了句:“好自为之吧。”然后就消失在夜色中。
夜深了,赵安晴回到家休息了。
在很早之前,在赵安晴刚到上京的时候,紫阑之就已经注意到她了,她的眉眼和从前其实没多大变化。
这次也只是偶遇,只不过刚才的言谈就已经验证了他心里所想。随即紫阑之又想起了另一个人,想来什么都瞒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