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山下不远有个小集市，小集市的繁华比不得福镇，实行的是赶集制，每日天没亮来自四面八方的商贩带来自己的专属商品前来，和购买者形成一种古老的仪式。直到中午，一天的集市宣告结束。买卖双方这种默契经久不衰，世世代代的延续着。

临近中午，日头越发毒辣，夏日里的集市散得比平日早。

街上的行人逐渐散去，商贩们一边吆喝一边收拾摊位。

“快来看，最后一点肉，新鲜的肉，便宜卖，便宜卖了，只要两个铜板……”

他对面的听了可不乐意，也扯着嗓子喊：“快来看，快来买，两块上好的五花肉，只需要三个铜板……”

“刘老三，你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这边的也叫嚣道：“朱老二，是我和你过不去，还是你和我过不去。五个铜板的肉你卖四个铜板，像你这样扰乱市场，谁也挣不了钱……”

“我挣不了钱我乐意。”

一场屠夫间的战争眼看就要打响了，一位财大气粗的客人从天而降，仿佛救世主般解救了这场尚未打响的战争。

莫离边走边看了下手里的肉，觉得有点少，他左瞧瞧，右看看。寻找其他更好的东西，临近散场，好些东西都没有了，很多商贩都已经离开。

“都来尝尝，不好吃不要钱！”声音是围成一个圈的人群的中央发出来的。

“甜的，是蜂蜜吧！”

“不是蜂蜜，这个叫糖！我在福镇见过，可稀奇了！”

莫离也被吸引了，他过去买了些。糖在外面并不稀奇，他想，奶奶会喜欢的。

“还买点什么呢？”奶奶腿脚不方便，他想多买点能囤放不易坏的东西。

小集市太小了，这里交通闭塞很多东西都运不进来，也有些东西昂贵，买的人并不多，商品觉得不划算，所以小集市里实用廉价的东西居多。

“唉？要是在帝都就好了，买些饼，又易存放，奶奶也会喜欢的！”

莫离所说的饼不是大多数人见过的饼，而且小小的一块，烘烤而成，上面还撒了些小芝麻，有些是花生碎，存放一月有余，依然能保持其香脆的口感。只可惜非常少见，整个帝都也是很少见的……莫离想得出神呢，突然一个声音让他浑身一颤。

“切，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怕过事呢！”

他回头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少年的背影，他就像那盛开的花朵，绽放出美丽的色彩，展现出无尽的朝气与活力。

“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且灿灿！”

他就像一道光，照亮了莫离灰暗阴郁的心。

他的眼睛湿润了！

半路上，奶奶又在那里等着。

“奶奶，你怎么又出来了！”少年踏着欢快的步子迎了上去，奶奶粗糙的手拉着他舍不得松开。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大孙子，你回来了。买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啊。哟，你朋友遇到你了。我就留他，叫他别走，幸好是遇见了……”

“是啊，我们在集市上遇到的。奶奶，我偷偷告诉你哦，他是修仙的，我想和他学修仙！”小乙悄悄的附在奶奶耳朵跟前说，他不知道，他的悄悄话，莫离全听见了，一直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好啊，学修仙好，我大孙子就能长命百岁了。”

“但不知道到底行不行，你看他年纪轻轻的，和我心中风仙道骨的样子差得太远了吧。即使是修仙的，道行也不高……”

“那也不能这么说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人不能看表面，你看他是年轻，做事说话却老练，修为这方面一定大有成就。”

莫离想，奶奶年龄大阅历是比年轻人丰富。

“那我在偷偷观察一阵，看他是真有本事，还是只会吹牛。他有真本事，我就跟他学……”他用他自以为是悄悄话的声音和奶奶说着，跟在后面的莫离笑出了声。

少年回过头来看着他，莫离急忙掩饰住笑意。

下午，莫离说屋旁的荒地为何不开垦出来，可以种些菜，这样奶奶也方便啊，不用去很远的地方种菜了。说干就干，除草，翻地，浇水，撒上不同的菜籽，就这样，一个下午，两人虽累得不行，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衣衫也湿透了，脸也花了，但看着荒地变成菜地，都放声大笑起来。

两人坐了下来，仿佛已经看到秋天到来之时，奶奶吃上不同的新鲜蔬菜，被感欣慰。

“我有个疑问，你们为什么都叫我小乙啊？”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莫离笑着问他。

“嗯！”少年歪着头想了想，“算了，你们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小乙这名字虽不怎么好听，好歹也不难听。”

“哈哈哈，对，不好听，也不难听！”

往后的好几天，少年一直忧心忡忡的，很是纠结，一面想和莫离走，一面又放心不下年迈的奶奶。

奶奶叫她别担心，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莫离说，路途虽远，来日方长，可以经常回来看奶奶的呀！

“来回不得半个月啊！”

“仙鹤可以带你回家，不用很久，来回半日足够了！”

“仙鹤！”少年心生向往，“骑它脖子上还是它用爪子抓住我飞？”他比划着骑和抓的样子，就像戏台子上的小丑，很是滑稽。“要是它中途一松手……爪子，我是不是就掉下来了，那么高，我有活命的希望吗？”

莫离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傻，“你坐在它身上。它的背很宽的。不会掉下来。”

“啊，还能这样啊！”少年兴奋极了，恨不得马上就能坐上仙鹤，乘风飞去，但很快情绪低落下来，他看着莫离认真的说，“莫离，对不起，虽然我也很想去，也想修仙，但我也不想离开奶奶。”

“这样吧！”莫离双手合十，轻声念了几句咒语，手掌分离之时，绽放出闪亮的火花来，火花在空气里飞扬着，渐渐有了形状，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几只飞舞的蝴蝶。

“哇！”少年惊得张大了嘴巴，朝他竖起大拇指。“好厉害！”

“灵蝶一直守在周围，要是奶奶有什么事，我们也知道！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

“我在想想吧……”少年依然没有下定决心。此时他内心的天平疯狂摇摆，指着任何一方都让他踌躇不安。

“去吧。”奶奶扶着门框走了出来，黄昏里的一束光从窗棂上打下来，落在她慈祥的面容上，她紧紧的拉着少年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奶奶当然也舍不得你。只是你该有你的前途，你自己的人生。奶奶怎么能自私的把你留在身边呢。奶奶不想成为拖累你的累赘……”

“奶奶你不是累赘……”

少年哭了，奶奶把他抱进怀里，就像以前无数次把小乙抱进怀里一样。她想起小时候小乙第一次来到这个家时，那时他才一岁多，或许有两岁了，他哭得鼻涕横流，她就这样抱着他，给他唱歌，哄他睡觉……

“就当为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