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蛇足”作尾

　　观日阁。

还是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更别说日落了，杨枫他们却已来到了观日阁——他们特意到这里来，并不是观赏落日前的辉煌，只是到这里来坐坐，散散心。

这里的确是散心的好地方。倚窗眺去，风景秀丽，让人心旷神怡。现在不是观日阁营业的时候，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客人，所以显得特别清净。

群山连绵起伏，似躁动不安的即生婴儿，湖水澄蓝，湖面烟雾朦胧，就像是隐藏在素衣之下的美貌少女。虽已是深秋，湖边的常青树散发着绿意，让人神清气爽，给人以无限希望。

身处这样的一幅山水画中，杨枫抑郁的心境已开阔不少，更何况身畔还有深爱的人儿偎依着他，以她的柔情化解他的哀愁。

杨枫若有所思，说：“原先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难以收场，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施菲儿说：“伊二郎自戕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脱身是全无机会的。就算你放过他，泼皮街和府衙都不会放过他，所以索性干脆些，自杀了事，留下他几名弟子，去发扬他的狂浪刀法。”

杨枫说：“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是罪有应得的。可怜小蝶凤姐……”他转过身，对着在一旁喝闷酒的燕秋月说：“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便是燕母，她是无辜的，全是我连累了她。”

燕秋月笑了笑，苦笑：“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母亲她这一生享受了不少荣华富贵，死得也不算遗憾。她的仇也已经报了，你不必过分自责。”

申飞在一边打圆场：“我早就觉得伊二郎十分可疑，只是当时缺乏证据，不敢肯定，否则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

燕秋月说：“若不是申兄，就算我们的亲朋好友一个个的被害，恐怕我们也不会清楚谁是凶手。”

施菲儿说：“现在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终于去掉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你们应该轻轻松松，不应该再愁眉苦脸的了。”

燕秋月说：“施小姐说得对，当初我们四处奔波，不就是为的这一天吗？这一天既然已经到来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愁眉苦脸呢？”

他将酒杯高举：“喝了这杯酒，我们就应该开开心心的了。”

杨枫擎着酒杯，凝视着酒杯：“记得当初曾对小青许愿，说我伤好之后，带她到这观日阁来庆贺一番，却不料……她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燕秋月说：“小青是个奇女子，初次见到她时，觉得她眼神有些熟悉，却未想到竟是云燕儿所装扮。那时的她，其声音、面貌、打扮，全然找不到云燕儿的影子。”

施菲儿说：“原来当初她的出现并不是巧合，而是她刻意的安排。当初我怎么也搞不懂那狼为什么会舍近求远，不咬她而来咬我，原来那只狼是她饲养的一条狗。”

杨枫说：“她接近我是为了帮助伊二郎从我身上获得金钱和武器的秘密，她虽然曾经害过我，但我并不怪她。她的本性是善良的，她那样做也有她的苦衷。何况若不是她，我还会被伊二郎蒙骗到现在也说不定。所以我还很感谢她。”

施菲儿说：“她同苏雪一样，都是好女人，只是错跟了伊二郎，所以造成了今天的不幸。这能怪谁呢？难道这就是命运？”

杨枫苦笑：“命运……我不相信命运，她们之所以会有今天的不幸，是因为当初决定跟随伊二郎时，还未完全了解而匆忙做了决定的结果，说到底还是她们自己的错。”

施菲儿微微点头：“一个人在作出某种决定时，要将多方面可能发生的事考虑清楚，这样才能减少许多麻烦，或者说是后悔事。”

杨枫凝视着申飞，目中带着兄弟般的深情：“这件事进行得如此顺利，小飞子的功劳最大。”

申飞说：“我们是兄弟，什么话也不必说。”

杨枫笑了，一扫先前的忧郁之意：“就为这兄弟二字，我们干杯！”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哥，这里还有一个兄弟，我回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季长青正迈步踏入房中。

杨枫大喜，迎上前去，紧握他的手：“有劳兄弟，兄弟辛苦了。”

季长青抱拳说：“原谅我回来晚了，要是早一天回来，兄弟还可以助大哥一臂之力。”

杨枫说：“兄弟不必愧疚，你看，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燕秋月，申飞，还有这位大洪。有这些兄弟朋友帮助我，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季长青说：“是的，这个坎过去了，也了却了大哥心中的一桩心事，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做一番事业了。”

杨枫猛然想起了万松山的大当家唐万松，想到了他的诚挚邀请。

果然，季长青说：“前几天我遇见了万松山二当家冯云龙，他是专程来找你，希望你和我一起加入他们万松山，成就一番大业。现在朝廷腐败，民不聊生，特别是经过我这一次去赈灾，亲眼所见老百姓的悲惨生活，我也是颇为心动，觉得我们应该挺身而出，为天下的穷苦百姓，谋一条好的出路。”

杨枫还没有开口，申飞说：“大哥，我这几年跟随方督军，眼见朝廷官员大肆贪污腐败，中饱私囊，挥霍无度，他们很多人勾结东洋人和西洋人，出卖我们的利益，完全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最受苦的都是那些社会底层的贫苦老百姓，他们一辈子任劳任怨，仍然缺吃少穿，日子过得特别悲苦，常年遭受地主恶霸的欺凌。就像当初的憨二叔，梁狗爷的儿子欺负他，你一怒之下杀了他，之后逃走，害的我们兄弟十多年不能相见，我也不想这些悲剧一再发生。”

季长青说：“冯二当家的已经前往广州，去找寻黄兴的同盟会，他要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他一再托我转告大哥，希望大哥能够加入他们。齐心协力，成就大业。”

杨枫望向燕秋月，说：“燕兄曾经留过洋，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知燕兄有何高见？”

燕秋月思索片刻，说：“高见我不敢说，但我前些年到过东洋西洋，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相比之下，我们要比其他国家落后很多，他们的坚船利炮，枪支弹药，大机器生产。而我们呢，甲午海战，北洋水师全军覆没，现在很多军队还是刀枪棍棒。各国列强对我们虎视眈眈，特别是东洋日本逐渐控制朝鲜，又觊觎着我东北地区，依我看迟早我们与日本还有一战。现在确实是我们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孙中山，黄兴创建的同盟会不断壮大，满清政府摇摇欲坠，很快就会改朝换代。如果我们真的心忧天下心怀百姓，现在确实是出人出力的大好时机。”

杨枫又看看施菲儿，施菲儿愤愤然说：“这个世界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你本是侠胆仁心的侠盗，却被污蔑成无恶不作盗窃军饷的强盗，这些年我见过太多的冤假错案，只要你有权有势，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也可以判成无罪，一样活得潇潇洒洒，一些小偷小摸鸡鸣狗盗之辈反而当成替死鬼，被处以极刑，这些事情我见过太多太多。说实话，我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改变一下了。经过这些事情，我一切都听你的，我和素玉支持你们男人所作的任何决定。”

素玉盯着申飞，坚定的点点头。

大洪也是气愤填膺：“是啊，我的一个好兄弟，仅仅因为协助黄公子打伤了城东绸缎庄的二少爷，被投入大牢，虐待致死。”

他挽起右腿裤管，一条恐怖至极的腿，呈现在众人面前。他的右小腿完全没有肉，只有骨头，但他膝盖上面的大腿又与常人无异。

大洪放下裤管，缓缓的说：“我这条腿就是在我七岁的时候，被城里的一个恶霸欺凌留下的后遗症，我希望以后的社会少一些我这样的悲剧。”

杨枫盯着大洪，真诚的说：“大洪兄弟，我懂你的意思。季兄燕兄，小飞，你们的意思我懂。”

杨枫顿了一顿，说：“我知道，我们都是有良知有正义感的人，曾经无数个的夜晚，我也在想改变这个社会，但势单力薄，又改变得了什么呢？现在看到兄弟们如此激情澎湃，我也没什么顾虑了。我们既然要选择这一条不寻常的路，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肯定会经历风风雨雨，生生死死，不能过上安慰日子，到那个时候，你们会不会后悔？”

季长青说：“我不会后悔，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来，总比做强盗好。”

燕秋月也说：“我现在独自一人，已经了无牵挂，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家产全部捐献出来，为我们的共同目标添砖加瓦。”

大洪也是不甘落后：“我虽然没有什么银钱，但是我有十二位同甘共苦过命交情的好兄弟，我可以喊他们一起，加入我们，壮大我们的实力。”

申飞微微笑：“大哥，上次你前往关外的时候，我冒充你的大名，连续做了三次大案，所得的财物我全都保存完好，可以做我们行动经费。”

施菲儿也微微笑说：“是的，你冒充杨枫，连续两天作案，盗取城东巨富崔大福，俞万田家，这其中也有我们金州府衙贡献的一部分，那就也算是有我出的一份力。”

申飞点头称是：“可以可以，也当成是大嫂的入伙费。”

杨枫若有所思，说：“万松山的大当家唐万松，曾经几次邀请我前去万松山加入他们，我都没有应承，其实是我有诸多顾虑。一来我这个人生性自由散漫惯了，去到他那里肯定会有各种约束，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可能难以适应。再就是我去了万松山，长青兄弟也要同往，他青云寨数年经营就会毁掉，我觉得对不起长青兄弟。”

燕秋月说：“杨枫大哥，我有一个主意，不知是否妥当？”

杨枫说：“在我们这些人中，要数燕兄弟学识最为渊博，并且出去留过学，喝过洋墨水，见多识广，燕兄弟的主意肯定非常不错，你说出来，我们大家参考参考。”

“大哥过誉了，”燕秋月说：“唐万松占山为王，我们去他那里，也是一个强盗的名分，只是他打着反朝廷的旗号，说要成就一番大业。我们长青兄弟是青云寨的寨主，虽然名气没有万松山那么响亮，但毕竟是我们自己兄弟，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办。与其去他万松山，我们不如一同前往长青兄弟的青云寨。申飞兄弟有充足的银钱，他在军部好几年，要买到一批枪支弹药，应该是没有问题。大洪兄弟手底下又有十多位得力的兄弟。还有青云寨里面的那些兄弟，算下来也是将近百来号人。我们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担心成就不了大业吗？”

众人一听，都说：“好主意，好主意！”

杨枫赞叹不已：“燕兄弟果然与众不同，见解非凡，这真是一个万全之策。”

季长青缺有点担忧，说：“我寨子里面的几十号兄弟，做强盗习惯了，一旦叫他们来做大事业，我担心他们不适应。”

燕秋月说：“长青兄弟多虑了，没有人天生愿意做强盗，没有人天生就是恶人，他们也是被逼无赖才落草为寇，你要相信他们，他们本性是善良的，也要相信我们，我们会把他们改变过来的。”

施菲儿说：“我相信。”

“是的，我也相信，我们都相信。”

杨枫说：“既然大家都赞成，那我们就去青云寨，凭我们众兄弟的能力，大家齐心协力，团结一致，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说真心话，非常感谢兄弟们的不离不弃，对于我和长青兄弟来说，也称得上是改邪归正，走入正道，谢谢兄弟们了。”

说到动情处，杨枫对众兄弟深深的一鞠躬。

这是杨枫真诚的感谢他们，感谢季长青，燕秋月，申飞，大洪，当然还有施菲儿。正是这些人，让杨枫改头换面，重获新生，从一个大盗，隐侠，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侠，变成了一个心怀天下，愿为百姓谋幸福，有着家国情怀的好儿郎。

众兄弟扶起杨枫，说：“大哥言重了。”

杨枫高举酒杯：“来，兄弟们，我们干了这杯酒，让我们告别过去，走向未来，一同去成就我们众大业。”

“好，好。”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艳阳正从山头冉冉升起，世间万物，看起来都显得生机勃勃，阳光射进观日阁内，照在杨枫他们欢愉的笑脸上，使得他们显得更有希望、更有勇气去迎接新的生活，去走新的生活道路。

他们的生活将如今天一样，永远充满着阳光，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