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亲的催款单像最后通牒，压得苏晚晚喘不过气。她摩挲着那只从1962年带回来的清代鼻烟壶，冰凉的触感传递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也伴随着巨大的恐惧。这是她唯一的赌注，一场输不起的豪赌。她查了些资料，知道这东西可能值钱，但也可能引来滔天大祸。但她没时间犹豫了。

打开直播软件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镜头对准鼻烟壶，她用练习了无数遍的、尽量自然的语气开口：“家人们，晚上好，今天给大家看个老物件，是我奶奶传下来的……”

直播间人数缓慢爬升，弹幕零星滚动。“哟，主播亮宝贝了？”“看着像老的，值钱不？”“包浆不错啊，主播开个价？”苏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屏幕，既盼着有人慧眼识珠，又怕对方太过“识货”。她斟酌着措辞，正想引导一下价格，突然，一条弹幕飘过：“这东西……看着像博物馆失窃的那批？主播哪来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另一条弹幕紧随其后：“我去查了下，器型和记载对得上！主播你这来路正吗？”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紧接着，刺眼的红色系统提示霸占了屏幕：【您已被用户举报涉嫌倒卖文物，请立即停止相关行为，平台将介入调查。】冷汗“唰”地冒了出来，湿透了后背。苏晚晚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僵硬地戳向关闭按钮，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条私信“叮”地一声跳了出来。

发信人是一个完全匿名的灰色头像账号。

点开，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赫然是粮仓内部的监控截图，角度刁钻，画面昏暗，却能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现代运动服、背对着镜头的身影，正踉跄地撞倒那个印有俄文的氰|酸|钾警示牌。

是她！

有人在那个时代拍到了她！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晚晚。

她猛地关掉了直播，手机差点脱手摔在地上。

关掉直播，苏晚晚瘫坐在椅子上，心脏还在狂跳。手机屏幕上那个匿名账号发来的粮仓截图，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咙。有人知道她的秘密！恐惧让她浑身发冷。

这时，医院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语气比上次更加强硬，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再不缴费，就要中断部分治疗了。

挂了电话，苏晚晚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地走到床边，从床底拖出那个破旧的鞋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块色泽只能算普通的翡翠。这是她上次用几包珍贵的白糖，在1962年的黑市角落，跟一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少年换来的。当时只觉得或许能换点钱，现在，它几乎成了另一根救命稻草。

要不要……拿去试试？去那些隐蔽的典当行？或者……再找找黑市的路子？

可直播鼻烟壶的下场还历历在目，那个神秘的匿名账号更是让她如芒在背。这块翡翠的来历同样经不起推敲。一旦再出问题……她不敢想后果。

苏晚晚死死攥着翡翠，指节发白。最终，她还是颓然地松开了手，将鞋盒重新塞回床底。不行，太冒险了。必须找到更稳妥、更“干净”的办法！

不能坐以待毙。苏晚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直接出售带来的风险太大，或许可以从侧面了解信息？她想到了拍卖行。去看看那些真正流通的“老物件”是什么样的，了解行情，也看看有没有和1962年相关的物品，或许能找到一些不那么烫手的目标线索。

她找了一家正在举办近代物品预展的拍卖行，小心翼翼地混入人群。展厅里人头攒动，玻璃展柜里的藏品琳琅满目，大多是她看不懂也买不起的字画瓷器。她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却愈发沉重——这些东西都来历清晰，传承有序，和她那些“来路不明”的物件有天壤之别。

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前排休息区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低调却质料考究的中山装，气质沉稳，正垂眸看着手腕上的——一枚黄铜色的老式怀表。

苏晚晚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呼吸一滞。那怀表的样式、大小、黄铜的色泽……甚至连表链靠近表盘连接处那一点点不明显的磨损痕迹……都和她在1962年粮仓管理员顾卫东腰间看到的那个怀表，惊人地相似！

怎么会？是巧合吗？还是……那个管理员和现代的这个男人有联系？巨大的疑问和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这两个人，有什么联系？

巨大的疑问和不安攫住了她。

回到出租屋，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让她皱眉。打开灯，她惊恐地发现，角落里那个从1962年带回来的、装着一点陈米的麻袋破了个小口，几只指甲盖大小、背部带着诡异紫色斑点的黑色小虫正慢吞吞爬出来！紫斑谷盗虫！她在网上模糊查到过，这是六十年代粮仓常见的害虫，现代几乎绝迹！它们……竟然跟着她一起回来了？！时空的界限，似乎正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然瓦解。这发现让她背脊发凉，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阴暗压抑的粮仓，想起管理员顾卫东锐利的眼神，以及……慌乱中他掉在地上的那个小本子。她努力回忆，似乎是个疫苗接种记录？上面好像有个名字……顾小妹？还有个日期……似乎是在当地一个著名的国营大厂发生爆炸事故之后不久。

这似乎没什么特别，但不知为何，苏晚晚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甩甩头，试图摆脱这些纷乱的思绪，苏晚晚再次打开了直播。这一次，她什么“宝贝”也没展示，只是将镜头对着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身后斑驳的墙壁，声音嘶哑地讲述着母亲的病情和自己的无助。

就在直播间气氛有些沉重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尖啸声，毫无征兆地透过耳机传来！呜——呜——是防空警报！那种独属于六十年代、凄厉而悠长的防空警报声！苏晚晚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怎么回事？！弹幕瞬间炸了：“卧槽？什么声音？！”“主播你家附近防空演习？这声音也太复古了吧！”“吓我一跳！还以为穿越了！”苏晚晚看着弹幕，手指冰凉。不是演习！这声音她认得！是来自过去的干扰！时空错乱已经开始影响到现代的电子设备了吗？！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失语。而就在这时，她左手腕一直戴着的玉镯，忽然传来一阵异常清晰的温热感，不同于体温，带着一种奇异的、酥麻的暖流，正顺着手臂缓缓蔓延。同时，手机屏幕上，因为警报声引发的好奇和讨论，打赏提示竟然还在零星跳动着——一块，五块，十块……金额虽小，却接连不断。苏晚晚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看向玉镯。暖流似乎与打赏的出现同步……一个荒谬却让她心跳加速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她颤抖着点开手机里那个隐藏的实时监控APP——那是她费尽心思托关系装在母亲病床边的。画面中，母亲依旧沉睡着，背部那块因长期卧床而产生的、暗红发黑的褥疮清晰可见。然而，就在苏晚晚的注视下，就在直播间打赏提示不断跳出的同时，那块褥疮的边缘……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但确实地……开始收缩！颜色也似乎变浅了一丝！苏晚晚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滚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玉镯……在吸收直播打赏的能量……治疗母亲？！【！！！】这个发现带来的震撼，瞬间冲垮了防空警报带来的恐惧。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淹没了她。

苏晚晚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希望！她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希望！就在她沉浸在这巨大的发现中时，直播间屏幕下方，那个一直沉寂的、发过粮仓截图的匿名灰色头像ID，再次亮起。

这次没有图片，只有一行极其简短的文字评论，像幽灵一样飘过：

“粮票夹层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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