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孽镜台·无间声

　　林渊踏入蜃楼的刹那，檐角冰棺齐齐转向，棺盖霜纹裂如蛛网。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锁链，脖颈处青铜勒痕骤紧，头颅被硬生生扳向左侧——三百道镜像残魂立于琉璃穹顶下，他们的影子如蛛网交织，末端尽数没入他脚下的青铜地缝。前排残魂抬手，掌心托着的星核爆出青光，林渊胸腔剧痛如万蚁噬心，仿佛有青铜蟹在血脉中爬行。

“渊仔...快逃...”某道残魂突然开口，声似铁山临终嘶吼。林渊逆鳞暴起，鳞片倒卷剐下后背血肉，血珠溅地凝成三行青丘血篆：

“镜非镜，台非台，无间狱里看尘埃。”

蜃楼骤然翻转。墙壁化作流淌的水银，映出他三百世轮回惨状——苏映雪的冰锥贯胸、铁山的断首刀光、母亲半腐尸身沉入归墟漩涡。水银中伸出腐烂鬼手，指甲缝嵌着招潮蟹残螯，扣住他脚踝拖向镜面，腐臭中混着红绫铃铛余音。

“莫触孽镜！”铁山菌丝自伤口钻出，凝成牛妖虚影。他独目淌出荧绿妖血，断角处桃枝忽绽，花瓣裹住林渊双足：“此乃噬魂蜃气，以星核照之！”

林渊撕开衣襟，星核青光如炬。光束扫过，水银镜面皲裂渗髓，露出底层狐王骸骨——整座蜃楼竟以初代骨架为梁。肋骨间隙冰棺陈列，内封历代宿主被剥离的七情六欲。腐臭贪念凝成黑雾，化钱十三模样扑来，掌心铜钱眼喷出冤魂币，币面刻满噬灵者的扭曲面容。

“交出混沌核心！”钱十三虚影尖啸，声波震碎三具冰棺。林渊挥剑欲斩，劫灰剑却透影而过——此非残魂，乃心魔贪念所化。铁山桃枝忽刺后颈，剧痛中记忆涌现：

三百年前青丘桃林，铁山跪于红绫冰棺前。少女心口插着半截青铜镜，镜中映他扭曲倒影。“以命换因果...”牛妖折左角，将桃枝钉入心口。菌丝蔓延处，枝条缠往生咒而生。“每代宿主皆须种赎罪枝...”

林渊伤口突生嫩芽。桃枝暴长绞碎黑雾，花瓣化刃斩灭钱十三虚影。某冰棺中传出婴啼，他循声望去，浑身血冷——棺中竟封存自己婴儿时的啼哭，声波于棺盖刻满灭魂血咒。

蜃楼深处狐骨编钟自响，每声皆似婴泣。残魂们同步掐诀，影子锁链骤绷，将林渊吊悬半空。脖颈勒痕开裂，青铜锈顺血脉侵蚀心脏，锈迹所过之处，皮肉浮现与狐王骸骨相同的噬痕。铁山桃枝怒放，花蕊飘出红绫残魂：“以血饲之！”

林渊咬破舌尖，精血喷染桃枝。枝条晶化九节骨鞭，劈向琉璃穹顶。鞭梢触冰棺刹那，蜃楼炸起初代狐王悲啸，声浪摧崩三百冰棺。情绪洪流中，真相毕现——

青丘狐王从未剜心镇海！苏映雪以青铜镜篡改记忆，虚像中初代刺尾弑子，实为狐王被锁链钉于孽镜台，目睹子女被混沌核心吞噬。幼女——林渊生母——撕链盗星核，遁入人间。

“汝亦成饲主矣。”苏映雪自穹顶降下，三千青丝化青铜锁链，末端拴其婴儿时的冰棺。棺启时，母亲哼唱的狐族摇篮曲混着锁链铮鸣：“三百世轮回，皆为饲汝这枚核心...”

残魂血肉渗入地砖，凝成血镜。镜中爬出三百怨灵，各执劫灰剑残片。铁山桃枝爆裂，花瓣裹林渊入镜——

此地光阴倒流。他见己身倒退而行，剜目复眶，剑光归鞘。溯至源头：暴雨夜渔村，母剖胸腔非腹，七尾炸裂，尾尖钉青铜锁链。当其塞星核入襁褓时，最长尾忽断，碎为星砂护渔船。

“诛我...”镜中母忽开口，残尾缠其颈，“唯宿主弑亲，核心方得圆满。”

劫灰剑剧颤，柄现三百世血手印。剑锋失控刺向母心，将触狐尾时，某残魂嘶吼：“彼为汝断尾！”——记忆炸现：锁链绞碎母尾，星砂混血雨落襁褓。

左眼金血滴星核，燃狐尾状幽焰。火焚镜面时，映历代宿主临终走马灯。母影消散前，塞半块青铜镜入其手：“往归墟之眼...彼处有真...”

林渊跌回现世时，蜃楼倾塌。苏映雪被锁链反缚，星核离体与其共鸣。残魂尽爆，血肉穹顶拼狐王尾骨图腾。铁山桃枝枯朽，牛妖虚影抚逆鳞，断角桃花凝因果签，签文浮终卷星门残影：

“饲主饲主，饲者皆苦。”

蜃楼核心现——青铜祭坛置婴孩襁褓。林渊抱之，啼哭震坛，露出底下竖瞳漩涡。锁链尽断，其影直立，勒痕化枷，拖苏映雪坠渊。

“此即终焉...”她坠落瞬，左眼忽复清明，漏出“谢...”字余音。

潮声自竖瞳涌来。林渊低首，襁褓唯余星砂跃动，砂间母遗青丘血篆。逆鳞纹流转，破译终言：

“逆鳞断轮回，孽镜照无间。”

初代狐骨沉归墟。招潮蟹群攀琉璃残瓦，螯尖纹与桃枝年轮，月下渐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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