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几句话
书名:五色锦 分类:现言 作者:双十二娘 更新时间:2024-01-30 12:33:01
沈云飞哪里肯听,他恨不得一口便将这一坛酒喝个精光:“雷大哥,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今日实在高兴,来,咱们一醉方休!”语毕,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他说“今日高兴”,不过是酒场托词,白千千听了,却是刺耳之极,她心中一阵气苦,细想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
她心内酸楚,面上却不见分毫,反而堆满了笑意故意说道:“难怪沈公子喜欢,这琼花酿确是美酒琼浆,来日常府大摆筵席,也用此酒招待宾客,沈公子以为如何?”
来日常府大宴宾客,这是说她的大婚之日了?沈云飞听了这话,心痛难当,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只好自斟自饮,端起酒碗猛灌下去。
雷旭已知事情不对,却又不知缘故,转头去看白千千时,只见她脸上含笑,眼中含酸,一派凄然模样。这是怎么了?早起都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
江平也觉有些蹊跷,大师兄虽是海量,却一向极有分寸,他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豪饮。当着雷旭和白千千的面,江平欲要相问,又不好十分多言,只好闷不出声的坐着,静观其变。
偏偏许捷心大不醒事,见沈云飞畅饮,也跟着凑趣:“大师兄,我敬你!”
“好!干杯!”
李圣杰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师兄,我也敬你一杯!”
“好,干!”
“咚咚咚”六七碗酒下去,那只酒坛已然空了,沈云飞绕到一旁另提起一坛,拔开塞子,干脆连倒也不倒了,直接对着酒坛猛灌起来。
悠悠半坛酒下肚,他痛苦的望一望白千千。千千啊,若有朝一日府上大摆筵席,你请我不请?他脑中不知怎么突然闪现出一幅婚宴的场景,白千千穿着一身大红嫁衣,正与旁人拜堂成亲。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狠狠的摇了摇头。他想把眼前的幻象赶走,偏偏愈是用力,愈是无用,那嫁衣的颜色不但未退,反而愈加红艳,简直红的刺眼了。没办法,他只好举起酒坛,再狠狠的灌酒。
酒入愁肠,一杯就足以醉了,更何况是两坛?沈云飞不自觉的走到窗边,这厢房正临长街,景色极是开阔。楼下的街道上,人们正忙着过节,恭送花神,好不热闹。但场面愈是喧闹,沈云飞就愈是觉得孤单。他这一生究竟是怎么了?父母走了,师父也走了,家散了,镖局也散了。那也罢了,他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重新来过,只要她同他一起,他就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可是如今,牵着他的最后一根情丝也断了,未来,他该何去何从?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沈云飞呵呵的干笑两声,继续仰头痛饮起来。
雷旭再也坐不住了。这琼花酿是京中名酒,酒劲极大,常人不过六七杯的量而已。沈云飞已空腹喝了两三坛,若再任由他这样狂饮下去,非要醉死不可。他寻机会向众人打个哈哈,拉着白千千走出厢房。
“千千,你与他两个,这是怎么了?”
“没有怎么,我自是我,他自是他,能怎么呢?”
这分明是气话了。雷旭只得耐着性子再问:“刚才在长街上还好好的,你两个挤散了一会儿,回来就变成这样,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白千千听问,未及答言,眼中已噙满泪水,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雷旭更加不解,一个委屈也就算了,怎么两个都委屈起来?这可真是奇了。
“千千,你莫不是为了方姑娘的缘故?”
白千千听了这话,心中愈加酸楚,连雷旭都明白的事,怎么他反而不知,可见心中真的没我了。她本强自忍着不哭,这会儿只一眨眼的功夫,眼泪就大颗大颗的滴下来。
雷旭一见,顿觉心痛不已,想抬手帮她拭去眼泪,又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可她分明是误会了,该向她剖析明白才是:“千千,你放心,沈少侠绝不是心猿意马、朝秦暮楚之人。镇远镖局突遭大难,方姑娘心里不痛快,他这个做师兄的,难道明明看在眼里却不管不顾?刚才的事你也看见了,他是懂分寸、知礼数的,纵然方姑娘有些误会,给他点时间,他必定会向她解释清楚的。”
他是懂分寸、知礼数的。是啊,细想起来,刚才的事的确不该怪他。他虽跟着方紫凡去了,却只远远的站在身后说话,后来方紫凡伏在他肩头痛哭,他也有意伸手推开,只是事出突然,他确实没有机会多说什么。刚才只顾着赌气了,怎么如此显而易见的事,自己居然没有发现?
白千千这样想着,抬起手来把眼泪擦干了。
雷旭见她略好些,忙又问道:“你心里委屈那也罢了,他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他——”白千千欲言又止。
“你对他发脾气了?”
白千千摇摇头。
“那么是你不肯理他?”
白千千又摇头。
雷旭想不出来了:“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过是同他说了几句话。”
“几句话?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说父亲已为我定下亲事,不日即将大婚,请他往后注意分寸,与我二人、兄妹相称。”
哦,原来如此,难怪沈云飞要借酒消愁了。雷旭心中暗叹一声:“千千呀千千,你当真胡闹。这样绝情的话怎能轻易出口?当日在明福客栈——”他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不说了。
白千千心念一动,已知他后面的话。当日在明福客栈,她拒绝了他的一片深情,引得他万念俱灰、一心求死。雷旭对自己用情至深,白千千是知道的。如今反观沈云飞的情形,又岂是无情的样子?若是无情,他就不会如此酗酒狂饮了呀。
他来京师不过两日,刚刚才安顿下来,与自己见面也只是一两个时辰之间的事,就算他要同自己说些什么,也要有时间、有精力、有机会才行,难不成叫他当着众人的面说些甜言蜜语吗?那样的轻浮之人,又岂是自己中意的。白千千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阵懊恼,自己怎么如此疑他,又故意说那样伤人的话激他,这不是莫名其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