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初相识

　　沈云飞听她口称“大哥”，说的又是自己放生的事，还以为她在同自己说话，于是应道：“姑娘误会了，这鱼儿是用香火钱从外面市集上买回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身，等转过头看清楚了，才发现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俏丽少女，那女子也不是同自己说话，她身边分明还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一身藏青色的缎面长袍，浓眉细眼，想必就是她口中所称的“大哥”了。

沈云飞不问自答，颇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口，也就继续微笑着将一句话说完：“若不是将它们放了生，恐怕就变成桌上的菜肴羹汤了。”

“是吗？”女子含笑挑了挑眉毛：“要是真心行善，知客们把鱼儿买回来以后，怎么不立即投入池中呢？偏要先放进那个狭小污烂的竹桶里养着，等到香客们投了银子，才得入池。依公子看，这也是善举喽？”

“这个——”沈云飞颔首一笑，这姑娘问的问题有些刁钻，还真不大好回答：“可能，需待有缘人吧。其实放生一事，一为不杀，二为借放生之举，激起人们心中的一丝善念，教化之意正在于此。有道是，佛不渡人，为人自渡。对吗？”

那女子面色一怔，显是没料到沈云飞会说出这番说辞，不过她少女心性，争强好胜，怎肯就此作罢：“哦？那我倒是不懂了。若要激发善念、教人不杀，恐怕这放生池不该选在此地吧。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王，当年齐肩王率军南征北战，可没少造杀业啊。”

沈云飞听了，不禁将笑容敛去，感慨道：“杀一人为己，屠万人为国，两者怎能相提并论。我想，沈将军当年攻城略地，可能也是无奈之举吧。”

女子不屑的笑道：“说什么为己还是为国，杀戮就是杀戮，又有什么分别呢？难道因为无奈，失地的百姓就不会妻离子散，因为无奈，大燕的士兵就能重新复活吗？”

沈云飞听她提到“大燕”二字，心头不禁一震。历来陈朝百姓提到燕国，都称其为“北燕”，可这女子却对它冠以“大”字，况且陈朝官民大多将沈君浩奉为神将，鲜有诟病，绝不会像她这样语出不敬的，难道她？

沈云飞目不转睛的望了她一会儿，确信她不是本地人士。行镖之人最讲究“以和为贵”，他自小在镖局中长大，耳濡目染，早养成了淡泊温润的性子。平日里麻烦找上门来，他还要想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别说主动与不相干的人斗嘴争执了。刚才若不是误会了，他也不会冒然搭茬的。

念及此，沈云飞挂上客气的笑容点一点头：“姑娘雄辩，在下不胜钦佩。”

那女子见他服软，心中得意，禁不住微微一笑，意犹未尽的感叹道：“后来齐肩王死于非命，筋脉尽断、血肉模糊，焉知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缘故？所以《大智度论》云：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不杀——”

她“第一”二字还未说出口，沈云飞忽听耳畔“呼呼”风响。

他是习武之人，对这样的风声再熟悉不过，这是暗器划过身畔时发出的嗡鸣声！而且从激射的路径判断，这暗器袭击的最终目标，竟是眼前这位俏丽少女的一双明亮眼眸！

“小心！”被女子呼作“大哥”的年轻人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也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危险的存在，只是因他所处的方位恰在女子的斜后方，所以虽然有心施救，奈何力有不足。

“啊——”那女子起初不知，及至明白过来自己身处险地，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沈云飞下意识的踏前一步，举手挡格。只听“噗——”的一声，暗器正中沈云飞左臂，他的手腕处立刻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

论理接挡暗器，不该用手，该用佩剑才对，可他今日陪着师妹来逛庙会，未将兵器带在身上。不过即使带着，也无济于事，刚才的事突如其来，暗器发射只在一瞬之间，哪里容得他拔剑呢。

谢天谢地，那暗器只是一枚小小的石子，若是换做利刃，贯上这样的内力飞射过来，非将沈云飞的小臂刺穿不可。

“什么人？！出来！”女子的大哥发一声喊，一个鹞子翻身跳出数丈距离，眯起眼睛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可是那里只有高高耸立的院墙，哪里有什么人了？

沈云飞心道：刚刚发射了暗器，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这人的功力当真高不可攀。恐怕整个泽州城里，也找不出一个这样的人物。

正犹疑间，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四周响起：“齐肩王盖世英雄、人中龙凤，由不得你这黄毛丫头评头论足。今日小惩大诫，如若再犯，射向你眼睛的就不是一粒石子那么简单了！”

说话声似远似近，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却又一字一顿、清晰可闻。彼时三人周围空无一人，真不知他是如何将这声音推送过来的。

听他的口气，是要为齐肩王打抱不平了？刚才那女子说什么“齐肩王死于非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话于寻常逝者而言，也极不恭顺，别说用于议论世所敬仰的齐肩王了。

只是，为几句话就想要了人一双眼睛，未免太狠厉了些，不知他与齐肩王是何关系。

女子的大哥铁青着脸扫视四周，心中气愤难平，空把拳头攥的紧紧的，却也无计可施。只好悻悻的走回来。

“千千，你还好吗？”

哦，原来她叫做“千千”。

“我没事。”千千愣怔着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眼见沈云飞握着手腕站立一旁，忙上前关切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你的手，要紧吗？”

“不碍事的。”沈云飞忍痛回答。可是怎么会不碍事呢？被石子击中的那一片皮肤，不是已经红红的肿起来了吗？

“大哥，你随身带的药呢？”

“哦，在这里。”千千的大哥赶忙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多谢兄台出手相救，请用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