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腐殖之茧

　　我瘫坐在黏液横流的地板上，鼻腔里充斥着腐肉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烟灰缸边缘黏着几缕灰白色脑组织，那些半透明的触须仍在神经性地抽搐。

隔壁王哥家的挂钟传来报时声——这是迷雾降临后唯一正常运转的机械，齿轮咬合的咔嗒声此刻比任何电子提示音都令人心安。

“呕——“

胃袋猛地收缩，酸水裹着未消化的方便面残渣喷溅在墙根。

我胡乱抹了把嘴，颤抖着用窗帘布裹住拖鞋，拨开那颗破碎的头颅。

断裂的颈椎截面布满蜂窝状孔洞，骨头已被蛀得如同朽木，数十条蚯蚓粗细的乳白色幼虫正在黏液里翻滚。

它们头部嵌着类似蒲公英冠毛的纤毛，随着呼吸节奏轻轻摇曳。

窗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我贴着墙挪到阳台，浓雾中隐约可见对面商铺二楼的外墙爬满暗红色藤蔓。

那些由人类手臂与肠管交缠而成的活体植物，此刻正将某个尖叫的男人拖进防盗网缝隙。

他的手机从五楼坠落，屏幕在水泥地上裂成蛛网，最后显示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今晚聚餐？“

“必须离开这鬼地方...“

我抓起落灰的帆布双肩包，塞入便利店抢购的矿泉水和压缩饼干。

抽屉深处的美工刀硌着掌心，这本来是去年打包快递时买的，刀刃上还沾着干涸的胶痕。

当我将门推开一条缝隙时，楼道里飘来浓厚的血腥味。

王哥的401室门框上挂着半截肠子，暗褐色血脚印沿着楼梯向下蔓延。

我在三楼拐角突然刹住，整面承重墙爬满蛛网状菌丝，灰白色菌毯正在吞没“禁止堆放杂物“的告示牌。

某种湿软的吞咽声从墙体内传来，像是千万条蛞蝓在分食腐肉。

“救命！谁来...呃啊！“

张姨的尖叫声在二楼炸开。

我屏息探头，看见201的张姨正举着不锈钢菜刀胡乱挥舞。

她的后颈隆起拳头大的肉瘤，表面布满青黑色血管，随着脉搏突突跳动。

更可怕的是肉瘤两侧裂开两道细缝——那分明是正在成型的眼睛轮廓。

“别过来！“张姨突然转向空无一物的墙角，菜刀在瓷砖上擦出火星。

“老刘我知道是你！去年往我家门口倒垃圾的账还没...“她的咒骂戛然而止，肉瘤上的眼睑猛然掀开，露出两枚混浊的灰白色眼球。

我转身想逃，却一个不小心踢翻了楼道里的灭火器。

钢瓶滚落的巨响中，张姨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头颅缓缓转向我的方向。

她的瞳孔已经扩散到整个虹膜，嘴角却咧出诡异的微笑：“小李啊，要不要来碗排骨汤？“

肉瘤上的灰白眼珠突然开始疯狂的抽动，仿佛要破体而出。张姨抓着锋利厚重的斩骨刀，抽动着身体向我冲来。

我被这一幕惊的头皮发麻，加上刚刚才吐过的原因，瞬间就手脚发软。

我伸手去推旁边的消防门，却看到消防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锁链。

我*......！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去举报房东的消防不过关！

就在一瞬间，我目光扫到被我踢翻的灭火器。

此时，张姨已经抽动着身躯，来到了我所在的楼层，她仿佛吃定了我一般，脸上挂着着诡异的微笑向我走来。

我鼓起勇气，抓起灭火器，用尽全身力气砸向防火门。一下，两下，陈年的锈锁应声崩裂。

冲进消防通道的瞬间，我瞥见张姨后脑上的肉瘤已经长的巨大，将她的脑袋和颈椎压弯，吊在半空中。

我眼疾手快的抓起一旁门边的撬棍插在了门把手之间，整个楼道非常混乱，堆满了建筑材料和油漆。

“砰！”

防火门被猛烈的撞击给撞弯，支持着门把手的撬棍没事，门把手却看起来已经岌岌可危。

我大脑一片空白，强迫自己迈着步子往楼下跑去。还好消防通道是封锁的，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生物。

我推开一楼消防通道的门，向外探去。

此时室外能见度不足三米。雾气中漂浮着浓厚的大雾，每当呼吸过深就会引发剧烈呛咳。

我裹紧外套向主干道摸索，却不断踢到散落的路障。

那些红白相间的塑料柱本该出现在道路施工场地，此刻却以诡异的角度插满街道，如同某种原始部落的图腾。

北方传来零星的枪声，间或夹杂着非人的哀嚎，还有远处广播的回响。

村里的广播已被破坏，周围一片混乱。

当我拐进中兴路时，终于听清了雾中回荡的广播：“请广大群众，民警单位，防暴小队优先前往跃尔玛地下车库或市中心医院等待指令，如无交通条件请前往就近的公安局，派出所，消防站...“

这声音每隔60秒重复一次，却始终无法辨别声源方向。

幸好我在的小村交通方便，人流量大，所以跃尔玛超市就在村口不远处。

雾气实在太大，走在雾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我只能朝着记忆中的路线缓慢摸索，手上还拿着随手抓起的建筑木条用来防身。

就在我凭着记忆来到跃尔玛门口的不远处时，前方影影约约出现了红蓝色闪烁的灯光。

地下车库入口摆满了警用路障，以及挂在路障上的警灯，地上却印着一片一片的血迹。

往里看去一片浑浊，雾气在地下车库也同时存在，避难照明灯在雾中晕出昏黄光晕。

我心理终于放松，迈步正要冲进去，突然被某种直觉钉在原地——太安静了。

本该人声鼎沸的避难所，此刻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冒出了可怕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