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月
书名:无规则系统 分类:玄幻 作者:触笔落厌 更新时间:2024-07-01 15:11:52
我睁开眼,熟悉的环境让我有些迷离,我很不舒服。
“你醒了。”赵哥关心问我。他坐在我出去前的位置上,低头烤着火,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天好像亮了些,屋子里没那么暗了,还有孙志也不在,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墙上的钟在已将跑过了两点,至于具体时间我看不真切。
“我这是怎么了。”我问道。
“你生病了……”
一番交谈下,我明白了刚才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我突发恶疾,赵哥和孙志找到我时,我都快咽气了。我这里是个小地方,没有大型医疗房,更悲观的是我刚移交权限半个月,还没完全掌握矿场权限,主控室还有医疗舱这些只有我能打开,情况紧急之下,孙志找到了些几百年前的炸药炸开了主控门,联系到北洲分部后开着我的小型飞舰去拿药了。
我有些沉默,孙志这么做后果怕是有些……重。没了孙志,我和赵哥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甚至于有些与现实格格不入的貌合神离感。
沉默一阵后,我率先开口:“赵哥,孙志大概多久能回来。”
赵哥低头烤着火,火光照的他的手一片血色,他兴致缺缺,敷衍的回了句不知道,似是觉得这么说不妥,他又补充似的说道:“联众就那个鸟样,无事拖三年,有事下辈子,无权又无势,重开下一世。”
“孙志这一回,估计要个五六天呢。”赵哥这句话声音突然放低,带着些哽咽,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我知道,他这又是想起了那几年的那个人,我又何尝不是日日思量,别人稍有意思,我就心凉如铁呢。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故园常在,故人长眠,故事总泛黄。
又是一阵沉默。
“你说,孙志这回要捱多重的处罚。”
“我不知道,不过他是为了救我,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哼哼”赵哥冷笑,“你高看了你的命,小瞧了他们的狭隘,他们除了会吃肉喝血,紧巴巴拿着刀枪盯着每条要越线的鱼儿外,他们还会干什么?”
“这……不至于吧,毕竟人命关天呢。”
“哈哈哈”
赵哥猛地起身,激愤道:“你可不可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孙志炸开门后警报网那边骂的有多难听,如果不是我们苦苦哀求,他们连医疗舱都不会解锁,如果我们不求他们,你早死了,你还有什么命躺在这里颐气指声,连畜生都能分清楚好坏,你呢?你连畜生都比不上。”
我低声回话:“我不知道这些。”
赵哥没回话,只是重新坐了回去。我心里暗叹一声,知道不该再说话了。
在又一次的沉默中,我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下午六点了,身体感觉好受了些。
呆坐了一小会,赵哥进来了。
他脱掉外套,重新点起火,对我说:“今天的指标都没什么问题,就是今天炸过总控室,好些地方都响了警报锁死,你身体好些了就去处理一下。你运气也是好,今天我们给你求命的时候接线的人里吴韵也在,幸亏有她在,也不知道她怎么说服那些人的救你的,不然你早死了。”
“哦,她呀,我跟她报备过这个事,我还纳闷那边开锁救我就顶天了,怎么还会让孙志取药给我治疗。不过说起来那个药也不便宜,叫什么什么东西?”
“嘶,我也忘了,好像她没说吧”赵哥挠头。
“啊,这怎么会呢?这也不符合流程啊。”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她还真说过,叫什么……来着?”
“非尤依他汀单抗”
“哎,对对对,就叫这个,我想起来了。”赵哥拍手。
天黑的很快,赵哥在跟我聊了会今天的工作情况后回去休息了,我一个人安静躺着,等一个人走,等一个人来。
晚上九点零二。矿场外,一处小坡下。
身着单衣的宋文默默站立,宛如一尊僵尸。随着咯吱咯吱踩雪声的靠近,宋文木然转身,小坡上一道干瘦身影佝偻着腰看向他。
宋文眼皮一跳:“呦,减肥这么成功,什么时候开个班,我带上家里几床被套学习学习麻绳是怎样练成的。”
坡上身影一愣,随即沙哑开口,反唇相讥:“比不了你啊,我家穷,买不起裤腰带,只好瘦一些,不然路上拾的蒿束不住腰。哪像你,吊长的不行,能缠肚子八八九十一圈,平时闲的不行还可以卸下来打桌球。你干脆这样吧,年祝的时候你们家不是要游坪吗,你们家那个腰鼓队缺个领头的,你到膳堂偷两个猪尿泡吹鼓顶在头上,游坪的时候你就跑到前面,你家床单不是要跟我练麻绳吗?可以啊,回头我再教它们练个琴,这样你在前面甩蛋打鼓,床单在后面弹琴伴奏,弹琴打鼓,一桩美谈,传世佳话,美死你了。”
宋文脸皮抽搐,早知道火力这么猛就不惹他了。
“你看看,你素质多差,上来就骂人,我羞于与你为伍。”宋文自知不敌,指着坡上干瘦身影讷讷说道。
“是你爹我上来就问你妈吗?啊!大晚上发神经,让你爹跑这里来受冻,过来有屁不快放,就跟你爷狗叫,你发情没发够吗?要不要我等你把墙日塌了再夸你几句?”
宋文嬉皮笑脸,指着坡上身影:“你看你看,又急。”
“有屁快吃啊,叫你吗呢?你是不是病还没好?”
“你咋知道。”
坡上身影登时无语。
猛吸两口气后,坡上身影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哎哎哎。”宋文小跑按住对方,“咋还急眼了呢?说正事,说正事。”
被按住的干瘦身影握紧拳头,沉默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瞪着恢复严肃表情的宋文压着脾气回了句:“再信你一次。”
随即两人并排说起了正事……
“现在呢,情况基本就是这个样子,这些人还是死不悔改。愚蠢如猪,活该当一辈子畜生。”宋文高傲地嗤笑着他口中所说那些人,这种高傲的姿态让旁边的干瘦身影极度不适,很明显的干瘦身影变得不自然起来,这种不自然的动作是提示,还有些警告的意味。
宋文视力很好,他将一切明明白白收在眼底,却毫不理会,对于宋文本身而言,这种让人不适的高高在上的味道并不存在,这只是本能,就像在路上看见人开车不会有什么反应,而在路上看见车开人就会忍不住说声卧槽一样,当然,这种本能可以选择控制,就好比看见游乐园大爷看见年轻人坐过山车会直呼“卧槽,这年轻人。”而旁边的年轻人看见这样的大爷就不会说“卧槽,这大爷。”,原因千万,归咎起来无非是环境条件的影响要大于张嘴的动机。显然干瘦身影对于宋文的影响要远小于他张嘴的动力,简言之就是看人下菜碟,所以宋文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对方玩笑,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自己的优越感。
“可畜生不也常伤人么。”干瘦身影淡淡开口。
笼罩在阴影里的面容见不得人,宋文看不见对方的脸色,更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不过还是宋文决定收收放肆的态度。
“哎,不能这么说。”宋文严正的反驳,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往下看,“你看这雪,白洁如云絮,但倘若……”说着宋文用脚拨开雪层,露出结着冰的黑土地,“你看,没了雪的雪地,就不再是白色的了,翻覆一层一层掩盖堆叠,这雪也不是那么值得歌颂,所以伤人的是野兽,不是畜生,而畜生伤人,那叫噬主,懂吗?没有脊梁的畜生学野兽,想刻在石头上?想烙进历史中,这才是一切可笑的根本源头。”
“诶”干瘦身影叹息一声,回道:“或许吧。”
“我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就算我会,我也不会去拿着说教,这可能就是你说的死不悔改吧,我自幼愚笨,比不得你们这样的天子,但我仍然活着,我仍然每天与世界互安,清晨的初曦,临晚的月华,它们照着你,也照着我,哭泣、喜悦、哀伤、踌躇满志、心灰意懒,这些具现了我,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也成全了它们,所以我能站在这里与你闲聊陪伴。你把一切都悬在刀上,不觉得太自信了吗?还记得吗?你来找老师那次,我记得很清楚,我迷茫的问老师人活着是为了什么,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说到这里干瘦身影忍不住干笑几声,接着道:“老师疑惑的问我是不是吃太饱没事干了。当时我退出门就看见你走了进来,你是那么顾及脸面的人,却带着一声酸臭,头发油的跟刚洗完还在渗水一样,穿着襟前沾满油污灰渍遮不住你大肚子的短衫,一条裤子跟开裆抹布一样,露着你半个屁股,裤腿一长一短,穿着没好好洗的鞋面上还有白印的系错鞋带的脱胶绿帆鞋,来了,来找老师了,那个时候的你,是我见过最君子圣贤的人了,平静自若,每个人都厌闲捂鼻,不掩饰眼中厌恶的向你问好,你却平静仁慈的向每个人回礼,你那双平静的眼,真的真的——惊世骇俗。”
“那是我最耻辱的时候了,尤其是你说的那双眼睛,让我每每想起,就恶心的吃不下饭,知道吗?我很久不照镜子了。”宋文冷声打断对方的话,一双眼睛深深眯起,好像要藏起什么一样。
“好好好,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那天,你找老师问了什么?你的经历我后面深入了解过,从那天以后,你好像变了一个人,或者说,宋文,本来就是三个人或者有三个人格,在你转变的过程中,老师所起到的作用是什么?或者,承担了什么角色的戏份?”干瘦身影看向宋文,露出一张饱受摧残压迫的劳苦流徙的统一脸面,只不过相较于流徙死气沉沉的眼睛,干瘦身影更像一个苦行僧,此刻他灼灼的目光锁定宋文,脸上可能还有些兴奋的表情,不过由于苦太重,兴奋就看不见了,以至于他此刻看上去有些奇怪。
宋文避开对方的视线,这目光太热烈,让宋文受不了。
“你太高看他了。”宋文解释,“我找他是为了别的事。我的改变,说起来是因为我的父母,就像你说的,所有人都厌恶嫌弃我,除了我父母,他们老了,而我太不懂事,所以,不要把一切想的太高端,我纯粹是因为家人而已。哎……”宋文也叹息起来,他满脸苦涩,眼中带着复杂噙满充满未知色彩的泪水。
“原来是这样。”
干瘦身影一脸坚毅,富有感情的双眼此刻深邃不已,他带着有些惋惜的腔调对宋文说:“今天是我们正式的第三次会面,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宋文点头,“很大概率。”宋文补充。
“后悔吗?”
“后悔什么,今晚过后,我会凭借这次功绩,进入中心,之后熬个几年,我也就混成掌权者之一了,人前显圣,大权在握,多么光明的前途啊,而你郭綦,别羡慕我哦。”宋文笑了,很从心,只是眼神空洞,好似傀儡。
“好,祝福你,今夜以后,各自全力以赴,若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杀死你,不过,如果你杀死了我,请告诉老师,我对不起他。”郭綦大声开口。
“好”宋文大声应允。
话说完,两人各自相背离去,走了几步,宋文回头开口叫住郭綦。
“我也有最后一件事要你帮忙,如果你赢了的话,不过……”宋文伸手不让郭綦问出来。
“你不必知道,我死后,一切你会明白。另外我先提前安慰安慰你,免得以后有心事。你的以后,就是我们的昨天,你是那一个败坏国家未来的皇帝,夺门之后,要杀的第一个前朝余孽就是你的老师,诚然,你的老师并没有什么大错,我知道,你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不过那又如何,你老师不死,人心仍会浮动,你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正如我所说的皇帝,皇帝,不管对错,只一杀正道,你切记,切记。”
说完,不容对方反应,宋文就转身快步离开,走路之际,忽然想起一首诗,于是放声大诵:“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话既对自己,也对郭綦。
“早知道不跑这么远了。”宋文看着近在眼前的大门,无力的躺在地上,他的双眼渐渐模糊,大脑越来越不清晰,“可别给我死这了,啥都没开始呢?”宋文颤颤巍巍掏出一个东西,护在胸前,又用衣服遮住脸,免得把脸冻死,整个人静静蜷缩成一团。
“接下来,就看命了,如果……就看你怎么给我演一出大戏了。哈哈……”
宋文摸着脸,笑着笑着,就没了反应。
片刻后,整个厂警声大作。
……
宋文一睁眼,就看见赵哥盯着自己。
“你昨晚怎么跑出去了。”赵哥见宋文醒来,问道。
“啊?嗯?我?”
宋文说不出话,我昨晚就在这睡了一晚,怎么看这架势,跟我把天日了一样。
“这这这,这又发生了甚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