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皇帝

　　“哈哈哈，子由啊子由，你还是这么蠢。”

“你以为看破了天机是不是？告诉你，你分清此界真假的时候，也是你自己消亡之时。不单是你，此界所有人，都因为你永世不得超生！”

“包括我！你明白吗？因为你我们这些魂魄才困在轮回，如果你决定离开，所有人都会因为你魂飞魄散！”

蔡屿依旧面不改色，迈步像井口走去，他隐隐觉得，那个地方，似乎埋藏着一切的答案。

“停下！你停下！”说着，韦禾却不敢上前一步，只指挥滔天巨浪向岸上袭来。

“蔡屿！他们这些人会因你而死！”

第一次，韦禾直呼蔡屿的名字。

蔡屿却铁了心肠。

韦禾说的不是虚言，此界所有人都因为洪水，已经丧生。之所以在这里重复轮回，只是因为一场千年前的‘法’。

那个梦中老妪做的法，人族紫薇帝星游离，为求上天庇佑，只得祭拜邪神。按月给予供养，以求不被侵犯和四时不失。

那个邪神，实则是多年前侵入汉地，奸淫辱掠的异族首领。

虽然多年的血腥祭祀确实使得汉地得到了短暂发展的机会，但也因为如此，得到了山川之灵的反噬。

汉地时常出现的洪水、地震，就是由此而来。

在祭祀老妪临死前，以借来的人族五百年气运为代价，启动了一个法——‘黄袍加身’。

借由此法，任何命格的人都有可能成为皇帝。

黄袍加身之前的人可能是‘将军’、‘权臣’、‘小丑’、‘奴隶’，但只需要经由此法，都可成‘皇帝’命格。

只可惜，此法启动的条件过于苛刻，需要至亲之人献祭生命，且受法之人需年满十八，历经无数次命悬一线的轮回，最终勘破，才能成功。

此前，已经有无数大才试过，无一成功。

按理说，蔡屿也早该在梦中死去。

只因为，一袭红衣的女人，救了他。

此刻，他脚步已停至井口，滔天水浪顷刻间便要压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那个此生最好的朋友。

邹然一笑，只是笑。

“蔡屿，你？……回心转意了是吗？你想通了？”韦禾不敢置信。

“我们继续开黑去啊，永远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在游戏里面扮演角色，一天、一年、一辈子。有什么不好啊！”

这真的很好！现实中忙忙碌碌，最终不过一捧黄土，与其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过一生，不如浪荡。

怎样都是一辈子。

但是，这是假的。这不是真实，尽管它好得像理想国。

这是父母用生命换来的无尽轮回中仅有一次的机会，也是蔡屿自己思想的底色，唯一一次可以赌上自己筹码，换一个可能性的机会。

蔡屿摇头，坚定的看着韦禾。

韦禾似乎读出了什么来，破口大骂：“妈的，都怪那个婊子，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就可以永远跟我在一起！婊子！为什么？蠢得让人恶心！”

蔡屿开口，道：“谢谢了，韦禾，这辈子能和你做朋友，我很幸运。对不起！”

说罢，漫天的水体倾注而下，蔡屿下井。

此间的世界逐渐解体，在这个过程中，韦禾终于恢复了所有记忆。

他在很久之前的洪水中就死了，这之后的每一次，都是那次的重复，他每一次都死，在洪水中丧生了无数次，死一次，就在轮回中陷得更深一点，直到某个临界点，永远不能超脱。

一个红衣的女人舍命救了他，她死在十八年前，本来已经是魂魄，再死一次，意味着她所有物质和精神的存在，将会永生永世消失在这个世界，直到宇宙毁灭！

所以，那天蔡屿才能完好无损的坐在山包。

随着他的记忆在此番轮回中觉醒，有一个从来很陌生的至亲的女人永远离去了。

想起来了没，康乃馨的花语，其实是——不朽、永恒的母爱。那张丝巾，不是韦禾绣的，是蔡屿的母亲——张元。

蔡屿终于到了井下，终于见到了一切的答案——那巨枯骨。

本该腐烂的红衣此刻烨烨生辉，蔡屿泪眼婆娑。

他就知道，母亲很爱他，不会遗弃他而去，却没想到，在十八年前的那天，母亲下定的，竟然是这样的决心。

他跪在一旁，像母亲曾经常做的那样，为她整理衣袖。

在枯骨的手心，他见到了那个丝巾，中间绣着‘屿’字的四四方方的帕子，那是母亲临死前给自己留作纪念的东西，也是在轮回中给蔡屿的信标。

一对愚蠢的父母，在十八年前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性，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那本烂书上记载的逆天改命的传说，本来是谁都不可能相信的事情，但这双父母，信了。

为此，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

蔡屿摇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痴人、蠢人呢？

他本没想当皇帝。

在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明白，为今之计，唯有去赌这个可能性。

向死而生，不死则帝。

韦禾横在这条路上，他碾过。无数死去的灵魂横亘在这条路上，他也碾过。就像韦禾说的，他们不是邪物、鬼魂，他们就是他们自己。

但这又如何呢？父母十八年前就下定的决心，不容他背叛！他与天搏命的决心，不容他背叛！

今天之后，世间少了一个‘奴隶’，多了一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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