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契約反噬，晦明街異動

　　寒意，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乱葬岗那点残留的阴风，而是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像是无数细密的冰针，扎遍了他身体的每一寸角落，连同那寄居其中的魂魄，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僵硬与沉重。

谢晦跌跌撞撞地冲出乱葬岗的范围，肺部如同破风箱般呼哧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某种无形的“联系”正在飞速减弱，那种维系着他这具“活死人”躯壳不朽、魂魄不散的根本力量，如同被蛀空的堤坝，正以惊人的速度流失！

腐朽的气息，不再仅仅是体表的伪装，而是真真切切地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皮肤下的肌肉似乎在微微抽搐、塌陷，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能“听”到自己身体细胞正在加速凋亡、崩解的声音。

“妈的……玩脱了……”谢晦咬紧牙关，满嘴的血腥味也无法压下心头的惊悸。

更让他恐惧的是脑海深处的异变。

嗡——！

那本神秘的古籍【晦明录】，此刻正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光芒忽明忽灭，页面上原本清晰的古老文字，此刻也开始扭曲、模糊，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晕染开来，难以辨认。之前那血红色的警告文字虽然消失了，但这种更深层次的“失联”感，反而更加令人绝望。

这感觉，就像是赖以生存的氧气瓶，阀门正在被一点点拧紧！

【晦明录】是他维持“借命续魂”状态的核心，是他的金手指，更是他身家性命所系！它若出了问题，自己这具借来的皮囊，恐怕立刻就要被打回原形——不，甚至连被打回原形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是魂飞魄散，彻底湮灭！

不行！必须回去！回晦明街！

只有在晦明居那个特殊的“节点”，他才能勉强调动地脉之力，配合【晦明录】尝试稳定这该死的契约！

谢晦强行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腥甜，辨认了一下方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晦明街的方向冲去。夜色下的都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勾勒出一个与他此刻状态格格不入的繁华世界。偶尔有晚归的路人投来惊讶或嫌恶的目光，看到他这副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鬼的模样，都下意识地避开。

没人知道，这个看似落魄的年轻人，正在经历一场生死时速。

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体越来越沉，意识也开始阵阵发昏。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耳边的喧嚣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撑住……撑住啊……老子还没活够呢……”谢晦喃喃自语，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想起自己活死人的身份，想起那份对生死的淡漠，可真到了这一步，求生的本能还是压倒了一切。苦中作乐？现在他只想活下去！

终于，那条弥漫着特殊气息的街道遥遥在望。

晦明街。

与往日的静谧不同，此刻的晦明街上空，虽然普通人肉眼看不见，但在谢晦那对阴气极度敏感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能量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波动、紊乱！原本相对稳定的阴阳界限变得模糊不清，丝丝缕缕的阴气如同失控的野马，在街道上空盘旋、冲撞，发出无声的嘶鸣。

一些平日里藏匿在街角巷尾的小妖小鬼，此刻也显得焦躁不安。墙角边，一只皮毛油亮的黑猫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金黄色的竖瞳死死盯着晦明居的方向。屋檐下，几只若隐若现的虚影瑟瑟发抖，似乎感应到了某种让它们本能恐惧的气息源头。

这一切异动的中心，直指晦明居！

“果然……契约不稳，连带着整个晦明街的气场都乱了……”谢晦心中一沉，脚下更是加快了几分。

哐当！

他几乎是撞开了晦明居那扇古旧的木门，反手将门重重关上，连门闩都插了三道。顾不上喘息，他踉跄着冲到店铺后堂，从角落里翻出几张早已准备好的黄符，手指颤抖着，以血为引（这次是真的咬破了舌尖，不是装的），艰难地在符纸上勾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敕！”

随着他沙哑的低喝，几张黄符微光一闪，无火自燃，化作几道淡淡的青烟，融入了四周的墙壁和地面。一个简易的防御和隔绝法阵，总算是勉强布下了。虽然粗糙，但至少能暂时阻挡外界的窥探和干扰。

做完这一切，谢晦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在蒲团上。他盘膝坐好，双手勉强结印，试图按照【晦明录】中记载的法门，沟通那冥冥之中的契约联系，引导体内残存的微弱生机，去修补那濒临崩溃的锁链。

然而，往日里还算顺畅的感应，此刻却如同隔靴搔痒。他只能模糊地感觉到那条契约锁链的存在，它就像一根生了锈、被强行拉扯的钢丝，上面布满了裂纹，随时可能彻底断裂。而每一次试图注入能量去修补，都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噬，让他体内的生机流失得更快！

冷，深入骨髓的冷。

意识开始涣散，眼前的景象如同褪色的老照片，渐渐失去色彩。他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一点点变轻，像是要脱离这具沉重的躯壳，飘向未知的虚空。

这是……魂魄即将离体的征兆！

一旦魂魄离体，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抵抗阴世的吸力，更别提重回这具身体了！那将是真正的死亡！

“不……不能……”谢晦的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挣扎，残存的求生意志让他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些混乱而破碎的片段——

一座古老、斑驳的祭坛，矗立在幽暗的空间中，祭坛上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几个模糊不清的人影，身穿古老的服饰，围绕着祭坛，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庄严而邪异的仪式。

然后，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低语，如同跨越了无尽的时光，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借我之命，承我之因果……”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谢晦浑身一颤！

借谁的命？承谁的因果？！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借命续魂”是某种家族秘术或是意外遭遇，可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信息，却让他不寒而栗！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场交易，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沉重代价的交易！

“因果……什么因果……”谢晦的意识更加模糊，巨大的恐惧和疑惑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身体越来越冷，手指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完了……这次真的要交代了……

活死人当到头，也算是死得其所？呸！老子不甘心！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魂魄即将飘散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温润、柔和的光芒，突然从他怀中散发出来！

是那枚从刘半仙手中得来的残破玉佩！

玉佩此刻不再是那副灰扑扑的样子，而是通体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清辉。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之力，瞬间笼罩了谢晦全身。

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如同遇到了克星般，被这温润的光芒一点点驱散。原本濒临离体的魂魄，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拉扯、束缚，重新稳定在了躯壳之内。

更奇妙的是，这玉佩散发的光芒，似乎与他脑海中那本濒临熄灭的【晦明录】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

【晦明录】原本忽明忽灭的光芒，在玉佩清辉的映照下，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黯淡，但不再有随时崩溃的迹象。

紧接着，【晦明录】的书页之上，借助着玉佩传来的奇异能量，缓缓浮现出几行新的、不再是血红警告，而是相对平和的金色文字：

【契约反噬暂缓。】

【根源：未知。玉佩之力仅能暂时压制。】

【线索指向：都市传说——“永不打烊的便利店”。】

文字浮现完毕，玉佩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恢复了那残破不起眼的模样，静静地躺在谢晦的怀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谢晦的意识猛地回笼，剧烈地喘息起来，冷汗浸透了衣衫。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玉佩，又感受着脑海中【晦明录】传来的微弱但稳定的联系，以及那一条清晰无比的新线索，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更深的震惊和疑惑。

契约反噬……只是暂缓？

这块破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压制【晦明录】都束手无策的反噬？

还有……

永不打烊的便利店？

这算什么线索？！

谢晦脑子里一团乱麻，但有一点很清楚——他暂时从鬼门关前被拉了回来。虽然危机并未解除，但至少有了一线生机，以及一个莫名其妙的追查方向。

都市传说……便利店……这跟他那高大上（或许吧）的借命契约，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第一卷，终。

巨大的悬念，如同晦明街上空此刻依旧紊乱的气流，笼罩在谢晦心头，也预示着更加波谲云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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