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河集

　　望郡与景郡不同。

虽也是业国下辖的一郡之地，可算起来，却不过是一片六七百里方圆的平原。

郡域东西横贯二百余里，南北则不到百里，形似长条，流经业国腹地的沧澜江，便有一道支流穿过郡内，郡内十几个县域，皆是坐落在这道支流的两侧。

沧澜江不知具体长度，流经业国境内的部分，水流出了名的湍急，且往往裹挟着泥沙而下，江水从来浑浊，江水最宽处蔓延出近三百里，窄处也有百里。

大江支流，水流浑浊者有之，清澈者也有之，望郡这条支流蜿蜒曲折，月光下站在高处俯瞰，犹如一条丝带，被郡内百姓称作‘银带河’。

银带河说是支流，可也是水量磅礴，宽有十里。

如此大河，自然又散出支流无数，

这些支流灌溉了平原的草木、田地，使得一代代的百姓在此繁衍生息。

五石城附近的河道，乃是几百年前迁移来五石城的百姓开辟而出，置身河道内，一些水流并不湍急处，还能瞧见开凿的痕迹。

两岸树木茂密，往北三五十里，坐落着一座简陋、却人气颇高的镇集市。

百姓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发聚集在此，便形成了这‘天河集’，

天河集距离南边的五石城有六七十里远，距离北边的青狼城也是差不多的距离，处于两城的交界地带，贸易往来向来频繁，隐隐间，已是有了些许成为都城的架势。

此时，天光刚亮。

镇集内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影，积雪早就被扫空，堆到了外面，由专人一车车拉走。

“炊饼......精粮炊饼......”

“玉疙瘩汤......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天河集特产的玉疙瘩汤......”

路旁一个个棚子冒着热气，小贩们挑着吃食来来往往，各种打扮的人或是步履匆匆、或是不慌不忙，烟火气好似撞散了寒风。

“让开，让开！”

“贺公子回府，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一个由十几匹马，一座三马拉着的马车组成的车队，突然闯入了镇集。

街道上的人赶忙避让，口中嘀咕起来，可听到那车队打头之人的喊声，众人顿时住了嘴。

无他，这天河集能被称呼为‘公子’的就那么几人，其中姓贺的就只有一人，便是掌控大半个天河集的贺家，唯一的小公子！

车队风风火火地飞驰过街道，朝着贺家坐落的天河集中央去了，左右的小贩、路人们这才开始议论。

“听说这位贺家的小公子，不是半年前被仙师带去学艺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嘿嘿，我看是学艺不成，让人给赶回来了！”有人压着嗓子，声音飘忽的讥讽开口。

“呵，井底之蛙。”路旁棚子里，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口中低声骂道。

“小二，结账。”

也不理会旁人又说了些什么，中年男子抬手招来小二，目光扫了眼对面的绿裙女子。

这绿裙女子，秀眉微皱，看着车队离去的方向：“贺家小公子可是被龙家的供奉看中了，那定然是资质不凡，怎么会这么容易被送回来？我看，八成是贺家那边要开始了，贺雄此人，可是有野心的。”

中年文士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贺雄想要做这个天河城主，就得生生从南北两边的五石、青狼两县，挖出一县之地，简直痴人说梦......这两方县域，高手辈出，便是仙师也能请来几个，贺家拿什么扛？”他语气平淡。

可话音刚落，他却突然有种不安之感。

他不动声色地侧目看向一旁，却只见棚中几桌食客，正忙着吃食，并无人看向他。

“是啊，再有野心又如何？”绿裙女子摇了摇头，“我顾家财力虽说不及贺家，但论及官面上的关系，贺家如何能比得上我顾家？前些年，我顾家花费重金，甚至献上了一座金矿，连番运作，请了府城那边的人出面，都没做成这天河城主。”

中年文士取出碎银交给小二，收起找回来的铜板，默然片刻，话锋一转。

“若说这贺公子也是人中龙凤，他那位师父，不知顾小姐了解多少？若是他能将此人请来，为贺家立威，南北两县未必不会......”

“绝无可能！龙家的供奉至少开脉修为，怎么会插手这点儿凡俗之事？”绿裙女子断然摇了摇头。

“那依你看，这贺家此次是必定失败了？不过即便是失败，有那位贺家小公子在，怎么着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中年文士捻了捻胡子，盯向绿裙女子。

绿裙女子却并未回话，只是大有深意地看了眼中年文士，起身就混入了人群当中。

中年文士攥了攥手掌，面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笑，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从与那绿裙女子相反的方向，消失在人群中。

棚子里，充斥着食客们的交谈声，这中年文士和绿裙女子的低声交谈，并未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除了......坐在棚子角落的裴渊。

此时的裴渊，正低头消灭着一碗豆腐脑。

这世界也有豆腐脑，大抵是有豆腐，就会有人做出来豆腐脑，二者算是伴生关系。

不过这里的豆腐脑，和他前世的豆腐脑，还是有些不同的，吃起来口感有少许差异，不过优点是没有甜的豆腐脑，不论怎么做，何种做法，做出来都是咸的。

裴渊上山之后，就再没吃过，这一顿吃得着实是很香，就着照烧饼差点儿意思的特色干粮，连着吃了三大碗，才心满意足。

‘这世界没辣椒，倒是一件憾事。’

裴渊暗自想着。

距离那夜道袍人入五石城、他悟道出城，已过去了三日。

此时，裴渊的真气修为，已是来到了实打实的养气后期！

此次突破，与先前那次突破全然不同，他根本未曾服用任何丹药，仅仅是寻了个僻静山坳的干燥洞穴，心神似守非守，似睡非睡，运转了一夜功诀，就水到渠成一般，突破到了养气后期！

若是日后的修炼，都能如此简单便好了！

但他知道，这种悟道的状态，可遇而不可求。

大多数的突破境界，其实都如他突破失败的那夜一般艰难——那一夜，他突破失败受伤不轻，若是换了旁人，哪怕后续也能进入悟道状态，此时也无法突破。

毕竟，那一夜至今，也不过几日的光景。

常人哪怕服用不错的疗伤丹药，也决计无法将突破失败的后遗症，短短时间内消除！

幸好他有面板在，以推演点推演生命一项后，突破留下的后遗症，便随着体内新伤暗伤一并痊愈了。

心随境转，一境一天地。

虽说只是一个小境界，但养气后期一至，裴渊登时就有种，破开禁锢己身许久的藩篱、重获新生之感，丹田气海内的真气之湖中，真气总量再次暴增。

不过这次暴增，也就是增加了两三倍的样子，还比不上之前突破失败后，真气总量增加的多，但真气的凝练程度，也即是真气的质量，明显有了变化。

若说，以往养气中期的时候，他全力催动大明光轮需要消耗的真气，是十的话。

那突破到养气后期之后，他凝出同样威能的大明光轮，所需要消耗的真气，就是三到四而已，这种提升，可谓是质的变化！

而他若在此时，全力施展大明光轮，威能怕是能达到养气中期，全力施展大明光轮之时的十倍！

他算是想明白了，为何自己在那黑衣马脸青年手中，一触即溃，被打得如同死狗。

二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基准上！

‘开脉，这么看来，开脉境的修行者，哪怕只是开一脉境，也绝非养气境的修行者能匹敌的。’

‘还是等到开脉后，外出行走才安全一些。’

裴渊皱起眉头，想起先前那两人的交谈。

‘天河集这边，似也要出什么事的样子，待洗个澡后，还是快些离去的好。’

这三日就在天河集附近的一处偏僻山坳修炼，今日早间，察觉到了这里的烟火气，这才过来，本意是想要好好逛上一圈，寻个落脚的客栈洗漱一番。

突破养气后期后，他身上粘腻一片，既是毛孔渗出的汗水，也是体内排出的杂质。

哪怕换下了道袍，身上还是有些不适。

他低头扫了眼身上麻衣沾着的泥泞，摸了摸汗水都凝固了的脸，招手叫来了小二。

“你们天河集的客栈，哪里能提供热水洗澡？”裴渊出言问道。

“不必找了。”顺势从袖袍里摸出一块碎银，递给那边刚忙活完、满头大汗的小二。

“客官，您这算是问对人了！小子在这天河集长大的，对这里的情况那是门清啊！”小二一脸喜色地接过银两，介绍起来。

......

不到一个时辰后。

天河集，东边一座占地不小、唤作‘云中’的酒楼，位于四楼的天字六号中。

依旧穿着那身麻衣的裴渊，在窗子旁站着，看着下方的天河集。

这天河集的规模，已不下于寻常的都城，也无怪乎，有人要做这‘天河城主’。

一座都城的城主，也即是以这都城为中心，一方县域的‘天’，业国对官员的约束很是松散，建立至今，也就是拿下过两个被邪教蛊惑、要献祭县域所有生民的县丞而已。

也即是说，只要不灭绝整片县域，哪怕一县之主搞得县内天怒人怨，也不会有人管。

这权利，可以说是非常之大了，若非五石城那位城主，是个随和性子，且心向佛门，一心参禅，既不生养，也根本不管什么事，五石城最大的家族，绝轮不到裴家或是什么旁的家族。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停，屋内的两个火盆里，炭烧得通红，散出热流，将不大的房间中寒意驱散。

“客官好生享受，小人告退。”

两个小厮拿着丰厚的赏银，敬对裴渊行礼，提着空桶出了门，面色暧昧地将门带上。

立时，屋内一个等了许久、身娇体弱的白皙女子，就脱了外套，只穿着简单的布料，朝着裴渊扑去。

“公子，还请让奴家伺候您更衣......”

这白皙女子眼中冒火。

出手这么阔绰的肥羊，如今可是不多见！

还未扑到人，白皙丰满的女子，就眼前一花，待反应过来，已被套上外套，推到了门外。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门。

半晌，才呼哧呼哧地喘息起来，高耸胸脯如山脉起伏，心中一阵挫败。

‘妈的，生了娃后，老娘莫不是身材走样了？’女子心中暗骂着这次的客人不识货，恨恨一跺脚，用眼神剜了眼还未走远，正看过来的两个小厮。

“哈哈，林小娘竟也有失手的时候！”

“嘿，小娘，不如你陪我们两个一晚，这银钱分给你一半也不是不行......”两个小厮看着那起伏的高耸，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林小娘面色有些僵硬，看着这两个小厮，突然面若桃花，妩媚一笑，就走了过去。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各自吞着口水。

一阵香风袭来，两个小厮脸上还在陶醉，突然发觉下体剧痛无比，各自惨叫起来。

“啊！”

“放手，放手，林奶奶快放手！”

酒楼四层几个护卫、小厮，和来往的花枝招展女子，纷纷看向这边，低笑汇成一片。

“卵子还没长齐的，敢调戏林小娘......”

周遭充斥了快活的气氛。

这几日，四楼就只有裴渊一人入住，故而他们也就随意了些，平日里，可不敢如此。

嘭！

一道手掌却突然从两个小厮身后的屋内伸出，直接打碎了窗户，化作一道黑影，抓住了林小娘的后颈！

“啊！”林小娘双手一松，娇嫩的面容扭曲，只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好似要被生生撕下一层皮！

“屋里的大爷，放开小娘，放开小娘吧。”

她踢打连连，却丝毫撼动不了那只手臂，痛得涕泪横流，口中连连讨饶！

“好皮肉，够嫩。”随即，一个干瘪沙哑的老妪声音，自那屋内传了出来。

听得刚要帮忙的两个小厮、附近聚来的护卫，俱是身形一紧，仿佛在这一瞬，突然坠入到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中，没来有的惊惧，身形不受控制的软倒在地！

......

天字六号房内。

刚泡在浴桶里的裴渊，也在同一时刻，察觉到了一股阴冷气息，出现在客栈四楼。

听着门外的女子惨叫声，和重物接连倒地的声音，他额头青筋猛地一跳。

‘嘶......道爷难不成，还在不知不觉间有了柯南体质？怎么到哪哪就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