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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师生情谊,兄弟情谊

书名:我们的时光支教往事 分类:都市 作者:贰伍柒号 更新时间:2025-04-20 01:3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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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有歌声外,校园里更多充满着欢笑声、打闹声。所有学生宿舍的灯都已点亮,路灯下可见一队队脸上洋溢着快乐、身着校服、脚踩凉拖鞋的孩子们,在高年级舍长的带领下,沿着铺到宿舍门口的水泥小路,往洗漱台走去。

如此冬夜,寒风凛冽,从学校四周山顶还未消融的雪中就可见一斑。陈千想着,孩子们肯定是很冷的,但他们从来不怎么抱怨,只会几个小伙伴互相在那里笑闹着,假装自己是最不怕冷的那个存在。可能有人会问,那这些小孩儿在家里就不说冷啦?大部分小孩儿都来自海拔更高的山里。那些人可能不清楚,家里和学校还真不一样。在山上村落,这帮小孩儿的家可能是村子里经济条件最差的,没有在学校里的温暖漂亮衣服和被褥、干净整洁房间,但家里再穷,也会有火。只要身体冷了,往火塘边上一坐,就暖和了。实在不行,把擦尔瓦毡子裹紧一点,晚上睡觉也是可以把擦尔瓦毡子铺在被子上面。

但不得不说的是,小孩儿们的卫生习惯,在山上是一丁点没有培养出来。经常性的不洗漱、不换洗衣物被子,一整天在山野里跑来跑去,帮着大人耕作放牧,回来胡乱扒拉一下,倒头就睡。就说那擦尔瓦毡子,虽然羊毛擀制,但在山坡地里也用,在高山牧场里也用,在寨子里闲聊席地而坐也用,到了床上还用,明明是一件工艺品味儿十足的生活用品,活生生地被打熬成一件只为方便生活的工具。陈千总是提醒自已,可以更好!可以更好!可以更好!

不同方言区各式各样擦尔瓦毡子在倮僳历史长河里的出现,就明证了倮僳先祖同样是有着独一无二的审美存在!

在陈千每一年暑假里的入村入户调查,每个学期里的家访,见那几乎家家户户成堆衣服随意搭晾在土墙上,小孩儿身上穿着的,都已经黑的包浆了,油光发亮……看了实在太多太多,对陈千自己而言,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唯一剩下的执念,唯一的执念,就是一定要让这些小孩儿养成好的生活卫生习惯,不管现实条件再怎么艰难,将来有朝一日走出大山,能够适应山外的学习和生活。

所以,水,不是泉水,是远处山上蓄水池里流出来的,寒冰刺骨,那又怎样?

所以,鞋,是凉拖鞋,不少小男孩儿的凉拖鞋还断了半截,还有个子蹦得快的大男孩儿,脚掌早已比凉拖鞋长,洗完脚后走起路来都要垫着脚,生怕不小心弄脏了,回宿舍检查不过关,待会儿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摸黑来洗漱台这边洗,听说还有些鬼怪故事,那又怎样?

去往洗漱台的路,一直通往厕所,刚好把学校的教学区和宿舍区分开。学生宿舍区在比教师宿舍低了几个台阶,在教师宿舍的南侧,教师宿舍往北走十余步,就是升旗台,毗邻操场,西端是厕所,厕所南侧便是学校的最高台地,是学校厨房和办公室所在,据说,曾经是依嘎村的村委会,后援建单位在早期设计中,计划修建圆形礼堂,不知后来为何作罢。长度近30米的水泥砌成的双层洗漱长台便是位于这个台地之下,与厕所成直角状相连。双层洗漱长台,一高一低,水龙头错落分布。

倒不是非要孩子们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支队伍去洗漱,只是,哪怕学校再修砌一个长度30米的洗漱长台,也不够全校近800个小孩儿在同一时间完成洗漱。关键是这洗漱台的水,它还并不充。排队,是最节省时间的方式,也是最能有效避免因用水问题产生矛盾,甚至是校园霸凌的有效途径。

想象着洗漱台附近的热闹场景,不知不觉间便快到了玛薇班的教室。从教师宿舍出发,向西南方向的水泥小道走过百余米便到了,中间会与洗漱水泥小道交汇,然后会路过一片扇形阶梯休息区,休息区内种有一棵桂树,阶梯上方有两垄土地,种了两排海棠。扇形阶梯休息区是我在去年给施工队说了个大体思路,桂树和海棠是校长惹石从市区采购回来栽植的。学校虽然建成时间不长,但历经颇多磨难,陈千和惹石都希望有朝一日,这所大山深处的特殊学校能够花香四溢。

玛薇班的教室在整个学校的西南角,可以说算是远离学校喧嚣处,但他们又可以说是活跃在整个学校的最前沿,甚至可以说引领着学校各方面的成长。

这栋楼里有3间教室和1间小型办公室。办公室供老师们教案、批改作业和日常休息所用。三间教室,除了玛薇班,一个是二年级,一个是一年级。之所以如此安排,也是想让六年级的玛薇班发挥帮带作用,陈千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样是不是让玛薇班的学生精力过于分散?但最终决断下来,还是以孩子们品行的培养和心理的成长为侧重。这些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在寨子里的地位也是卑微的,那种来自同伴的恶意甚至成年人的假装善意,早已在他们心里留下了一处处伤疤。

他们这栋楼,叫启德楼。

站在启德楼前,远处宿舍区的喧嚣淡了几分,但玛薇班教室里的讨论声也是此起彼伏的,陈千甚至还听到了有人在说“今年你家的过年猪好不好?我家的那头太好了,所以明年小升初考试肯定顺利!哈哈哈!”这个声音立即迎来了一阵拥呼。

旁边又有声音响起“看把你们美得!那干脆现在开始我们就玩儿呀?”

“话不能这么说是不是?美好的寓意,懂不懂!”

“就你懂得最多,厉害厉害!”

“诶!你们给小陈老师他们带肉了没?”

“你这不是废话嘛!小陈老师他们都很喜欢吃腊肉和香肠的,尤其是小陈老师,他那十根手指,就像香肠,嘿嘿嘿……”

教室里又是一阵笑声。

“唉,带是肯定带了,但每次小陈老师都不给卡巴,我倒不是非要这个卡巴,但别的老师都给卡巴的嘛,所以,心里难受,难以抉择,阿巴巴!”

“看你能的?一个卡巴就把你给收买啦?一看你这种人以后就靠不住。”

“打住打住!我又没说不给小陈老师,你咋还上升到人生攻击了呢?”

“小陈老师不是我们倮僳的嘛,偶尔可以不按我们的规矩来撒!但是次次都这样,我猜小陈老师是故意的,六年了呀,心痛!”

“呦呵!你也知道是六年了,你试试第七年给小陈老师背腊肉,看看还能不能实现?”

“你啥意思?小陈老师要走呀?你说清楚。”

这句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刚才那个声音似乎赌气道:“你问我,我问谁?我只记得小陈老师曾经说过,我们毕业了他就会走。他的压力也很大的,在这里工资又不高,条件还这么差,他是重点大学出来的呀?听说我们整个卑水都没有这么一个本地走出去的重点大学生。”

教室里沉默无声,隔了一会儿,一个声音说道:“我有个想法,你们看看可行不可行哈!我们可以匀一些腊肉和香肠,不用全部都给小陈老师,选一些好点的腊肉香肠也背给我们其他老师,本来就是要背肉的,对不对,只是说,这次我们多背点到其他老师那里,我们毕业了,也是要跟老师们再见了嘛!然后,我们其他倮僳老师肯定会给我们卡巴呀,这个卡巴我们私底下统计起来,存起来,小陈老师的生日不是马上就要到啦?我们给小陈老师策划一个生日吧?你们觉得怎么样?明年我们中间可能也会有人在小陈老师生日的时候给他打电话问候啥的,但是我们都没在一起了,这个生日,可能就是最后一次我们集体给小陈老师庆生了!”

紧接着的窃窃私语听不真切,再到人声鼎沸,以至于后来整个教室的人都为这个出谋划策的人鼓掌起来。

“好家伙!让你们在这里讨论冬季趣味运动会的事情,你们在这里有的没的!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们!”陈千嘴里嘟囔着,但脸上泛起了温暖的笑意,不自知地,整个人也温柔了下来。

收敛了情绪,迈上三级石板台阶,陈千跨进了启德楼的房门。

——

我故意落后几个身形,走在陈千的身后,看着路灯拉长的陈千的身形,消瘦的身影——

落寞,孤单,踽踽独行。

见陈千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了,我默默掏出了一根烟,自顾自地点燃吸了起来。一大圈青烟从鼻腔而出,模糊了夜色下的视线,看着陈千,并不真切,恍如隔世。

好像我俩是在一起,却又好似相隔一条光阴长河。

夜已深,棚户区已经安静了下来,刚刚听陈千说叫“瓦寨子”,整片区域都是一律低矮的或砖或木墙,青瓦顶,寨子内步道多以石板铺就,少数段落以水泥铺设,汽车不可通行,但电瓶车、三轮车可轻易通行。每日天蒙蒙亮,早市便在寨内几个十字路口摊开,卖早餐的流动摊位热气腾腾,卖菜的摊位则是吵闹声非凡,你一言我一句地讨价还价,每日傍晚,早市便换成了夜市,贩卖着各种小吃零食,应季品相较差的水果、烤串、儿童玩具、各年龄段批发衣物鞋帽。不论早市夜市,繁华谈不上,但异常热闹。而在寨子周边,尤其是临河路段,老字号的羊肉馆可是一绝,陈千还说哪天有空一起过来尝尝。除了羊肉馆,还有各色小吃,专看疑难杂症的中医馆、倮僳医馆和藏医馆,精通命理的各族先生。说是遇见盛大的节日,比如火把节、元宵节,瓦寨子的市场还会在北河道中的滩涂上拉开,市民、游客都可以走下河道中的石步,踩着一块一块的青石,趟过河面,到河心小岛。没能在傍晚时分进入瓦寨子,不免遗憾。

其实,若是进行旧城改造,政府花大力气拔掉那些不安全因素,瓦寨子和巂州古城,隔着北河,东西遥望,瓦寨子也会成为陇山的一张旅游名片。

我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时而有小孩儿的哭闹声和狗叫声,从黑黢黢的小巷弄里传出。

快要走出巷弄的时候,街灯骤然明亮,或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唤醒,陈千怔了一下,发现身边没人,转过头来,问道:“咋个走那么慢?这点啤酒就干醉啦?”

“怎么会!不是看你在想事情嘛,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再拐几个口子就到了,今晚我们就一起睡沙发,不介意撒?”

“介意撒子?我根本就没有订酒店,算来我俩也好多年没一起摆夜龙门阵了,还是有点怀念当年初高中的时候呀!”

“哈哈哈,好好好!”

——

“老陈,你租的这个房子可以,小是小了点,但一个人住,完全没问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进了屋,我四周打量着陈千的屋子。

“你就别在这里洗刷我了,严重怀疑你是在我这里找存在感!你在渝市都买两套房了,家用车是马自达新出的一款商务,这趟去滇省还开的是另外一辆3.5T的越野,虽说不是合资车,但是网上评价可是很高的,上次在路上我还开了几段路程,不管是驾驶还是坐在副驾,那体验感都相当不俗呀!你老实交代,这些年在外面挣了不少钱吧?”陈千迅速把矛头调转指向我。

“哪里哪里!咱们两兄弟就不说这些了。你要是当年不来陇山,你这会儿嘛估计只会比我更好。”

“算了吧!你知道的,我对挣钱,没有像你一样的那种敏感度,有些事情,做不来就是做不来,不擅长就是不擅长,这一点我还是自我认识清醒,五行缺钱。我呀,过点小日子就算了!”

“老陈,打住哈!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只是来陇山做你更想做的事情了,以后你下山了,自然另当别论!我嘛,没办法呀,两个小孩,两边四个老人,上有老下有老,不拼命积攒点,要是来个万一,可就转不动了。”

“别在这里跟说这些!你这个叫拼命积攒?有的没的!你放心,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找你帮忙的!还跟我说这些,敢情你怕我找你借钱嗦!你就老实交代,我不怪你!”

“别人还真不好说,要是哪天你真找我了,一句话的事情,这句话,今天就撂这里了。”

“哈哈哈,有你这个话就够了。”陈千大笑着,招呼着我一起去拿被子来,准备铺在沙发上。

“要不就直接打地铺呀!我看你这里还有露营用的气垫。”

“也行,天气也不冷,打地铺方便!”

我俩三下五除二,一人拿着一个气垫,找到了气口就使劲吹气,喝酒了就是气力不够,两人都差点搞虚脱了,头昏脑涨的,终于把气垫弄好,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直呼“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接着,陈千又从卧室里拿出了两个睡袋,我接过来打开外包袋,一人一个铺在气垫上。

“我这里没有新的毛巾,但是有从酒店带回来的一次性牙刷牙膏,就这样将就了哈!”

“说这些,大老爷们儿,今晚不刷牙不洗脸也没事儿。”说归说,我还是去卫生间找到一次性牙刷,刷了牙,用冷水冲了把脸,率先钻进了睡袋。

不一会儿,陈千也洗漱完了,关了灯,钻进睡袋里。

“老陈,你说,你这么多年在这边山里,真不怕自己与外面社会脱节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陈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也不是没有过担心,只是舍不得,中途有想过要走,但是放不下。”

“可能这就是山区支教老师的烦恼吧!和孩子们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断然离开,单方面断舍离,哪有那么容易呀!”我也感叹道。

“是呀!”

各自沉默了一会儿,陈千开头道:“老鄢,谢谢你,前段时间拉着我出去了一趟,这次还专门过来看我,我很好,你可以放心。”

“我们两兄弟之间,你跟我说这些,就有些见外了哈!其实,说真的,在远处看着你能够一路走来,那份艰难,不足为外人道,但兄弟我多少还是很感动,起码帮我们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毕竟当年,谁不是年轻气盛,谁不是想要为这个社会多做一点,只是生活的担子压在身上了,只能硬扛。自我安慰道——把自己这个小家过好,不给社会增添负担,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老陈,你说,明天要不你带我去逛逛陇海吧?我好像还没去过。我还打算在陇山这边多逗留些时日,你觉得怎么样……”

“老陈,老陈,卧槽,这就睡着了!”我轻声叫骂道,担心把陈千吵醒了。

轻微的呼噜声已经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