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爱的去留
书名:我觉春迟 分类:浪漫 作者:暮那舍 更新时间:2025-04-11 11:24:55
“都说了几遍了,你的身体需要休息。”两鬓斑白的老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念叨,“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脑子里想那么多事情干嘛!”
苏淮锦面色苍白地靠坐在沙发上,听着老中医的教育,闭上眼不想回话。
“还有……”葛鸣松收拾好了东西,本来都打算走了,但看她这样子,又转了回来。
苏淮锦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挥挥手,让周围的人都出去了。
葛鸣松没呆很久,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苏淮锦整个人都陷在沙发中,她虽然闭着眼,但却没有休息,因此很清晰地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又来?”她叹了口气,还是闭着眼,感觉到来人在探她的脉之后笑了笑。
“葛老,您对自己也会不自信啊?又来一遍。”她笑意盈盈地出声,“您干脆看看我还能活多久?是不是快死了?给我个准信算了。”
来人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就专心致志地在给她把脉。
直到听见她这一句浑话,才冷嗤一声,收回了手。
苏淮锦也倏地睁开了眼,看清眼前的人后皱起了眉:“你有事?”
她眸子黑沉沉地看着来人,记忆中少年人好看俊朗的眉眼随着年岁的增长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但不大,他还是这幅好皮囊。
变化大的,是那双桃花眼中的神情,冷漠,还带着些讥讽。
“来看看你是不是要死了。”容洝拖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细细地打量着她。
刚才隔得远没细看,如今坐近了,他才发现,这个刚才一颦一笑还都透露着傲气和张狂的人,现在却一副病态,刚才他手指触碰到的仿佛是包着一层皮的白骨,甚至就连肤色都白的不正常。
容洝垂下眼,想起刚才在门外听见的葛鸣松的话。
“我还是四年前那句话。”葛鸣松看着眼前仿佛睡着的人,语气严肃,“心病难医,你自己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吧?失眠,易怒,头痛,心悸,越来越疲惫。”
“啊,挺准的。”苏淮锦笑了一声。
“再这样下去……”葛鸣松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真的,活不久了。”
“现在还活着就行。”苏淮锦摆摆手,明显不想听他继续了,“葛老,您慢走,不送。”
看着她这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态度,葛鸣松就气,越看越气,他也不想再说了,转头就走了。
“呵。”
容洝被拉回思绪,看着她。
苏淮锦笑了一声之后,看他回神后又无所谓地闭上了眼:“是啊,活不久了。”
她想到了容洝可能会嘲笑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想到了他或许会庆幸她的早亡,甚至想到他会为她这位所谓的天之骄女而惋惜。
但她没想到,容洝会沉默。
容洝沉默了很久,久到她都以为容洝悄悄离开了。
苏淮锦掀起眼皮瞥了眼,看见男生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冥思呢么大少爷?”她又合上眼,淡淡地调侃了句,“元婴还是化神啊?”
“……”
容洝还是没回话,苏淮锦也不想管他了,舒出一口气,又往沙发里窝了窝。
她总觉得这个姿势比较舒服。
容洝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看着面前的姑娘。
她好像是睡着了,侧着身窝在沙发里,身形孱弱,像一片云一样,随时会随风而散。
容洝就那样坐着,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消瘦的手。
“娇娇儿。”容洝低喃,“活久一点,好不好?”
青年高傲的头颅再次垂下。
当一滴温热的水落在自己手上时,苏淮锦的眼睫颤了颤,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活那么久做什么?”
容洝感觉到,抬起头看向她。
沙发上他以为睡着的人此时正看着他,眼神平淡,甚至有点冷漠无情的意思:“给你送终吗?”
容洝低低笑了声:“也不是不行。”
“容洝,你挺长情啊。”苏淮锦听见他这话,看了他许久,忽的嗤笑一声,抽出手,“我都抛弃你两次了,你还屁颠屁颠地凑过来?喜欢受虐?”
说着,不等他回答,她接着说:“你还觉得我会要你第三次啊?可我已经玩腻了,我现在,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一点关系了,就连朋友,我都不想和你做了。”
“哦,是吗?”容洝笑了声。
“你还是这样。”容洝没有因为她这些过分的话生气,他细细地看着她的眼,“冷言冷语地去推开别人,假装看不起所有人,实际上却想保护每一个人。”
“娇娇儿,你想保护我,对吗?”
苏淮锦皱起了眉,她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容洝的这个脑回路会这么…惊骇世俗。
苏淮锦:“你这几年是不是出过车祸,把脑子撞坏了。”
“我这几年出过什么事,你不是都清楚吗?”
“少家主!”苏晓“嘭”的一声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药熬好……”
在看见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后,苏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给我吧。”苏淮锦瞥了眼一点自觉都没有的人,向已经愣住的苏晓伸出手。
接过药碗,苏淮锦正打算一口闷了,却瞥见一旁面带微笑的某人。
“滚出去!”鼻尖是中药浓厚难闻的味道,旁边是死不要脸的人,这让她愈加烦躁,“越远越好!”
“别生气娇娇儿。”容洝笑着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好喝药,我们,来日方长。”
说话间,他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苏淮锦面前的小桌子上。
“长尼玛!”眼见着他走开,苏淮锦低低骂了句,开始喝药。
“娇娇儿。”容洝走到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一点都不想。”
“滚!”
苏淮锦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骚死,一口气喝完药,把手里的药碗扔了过去。
容洝笑着躲开,说:“我们以后再见,娇娇儿。”
药碗在地毯上滚了一圈,残余的几滴药汁在洁白的地毯上留下痕迹。
眼看着门关上,苏淮锦低声骂了一句:“神经病!”
今天的药好像格外苦,她招招手:“苏晓,帮我倒杯水,谢谢。”
“啊?啊?”苏晓整个人还都是懵的,猝不及防听见她的名字才回过神来,“啊!好的!”
苏辞尔没管她,看了眼容洝刚才放在桌子上的东西。
是两颗糖,紫色的,小花形状。
苏晓把水递给她,也看见了桌子上的糖:“这是葡萄味的?还挺好看的,需要我收拾了吗?”
她记得,少家主对这种要进口的东西挑的很,一般十样得有九样她不吃。
“不是,紫罗兰味的。”苏辞尔喝了几口水,觉得嘴里还是苦的,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不用,给我一个吧,挺好吃的,你尝一个。”
“哦。”苏晓给了她一个,把另一个俏咪咪地收进自己的口袋。
苏淮锦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嘴里的糖还是熟悉的味道,她闭上眼。
“少家主。”苏晓出声,“你是之前吃过这个糖吗?”
“嗯,吃过。”
苏淮锦随口应了一声。
“你去玩吧,有事再来找我,我休息一会。”
高中在那个小县城的时候,她犯过一次低血糖,晕过去的时候,她看见刚刚对她放完狠话的少年向她跑来,脸上神情惊慌到让她都误以为自己要死了。
自那之后,容洝就开始给她买各种各样的糖,可惜苏大小姐嘴挑的很,什么样的都不爱吃。
直到再一次将嘴里味道奇怪的糖吐出来之后,苏淮锦提出了抗议:“能不能我自己来挑?”
“事情还挺多。”十七岁的少年眉目舒朗,闻言撇撇嘴,“挑吧!”
说话间,少年拿过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大大小小几十包糖,摆在她面前。
彼时十七岁的苏淮锦看了眼这些糖,又看了看容洝,笑的甜蜜。
“我选…”少女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拨过几袋糖,倏而一转,从身后的靠枕中拿出一盒糖,“这个。”
“……”容洝沉默一会,忽的站起身,“你耍我呢苏娇娇?”
“哎!你听我说!”眼看着少年就要负气出走,苏淮锦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我不是故意的,这个也是今天刚到的。”
“你平时不带在身上吗?”容洝还是生气,依旧站着,“不知道提前买?没了才知道买?死到临头了你才发现自己没复活甲了?”
“这个盒子带着不方便啊。”闻言,苏淮锦撇撇嘴,扬扬手上的铁盒子,“再说了,真发病的时候我哪有力气给它拿出来再打开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次之后,容洝偷偷买了一沓糖果袋和封口机,又买了同款的糖,然后一个一个分开装好。
苏淮锦窝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撕开的糖果袋。
她现在依然记得,那天晚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敲开她家的门,塞给她一袋糖果。
“喏,拿好。”容洝站在门口,顶上的灯洒下来照亮了少年的身影,“每天装几个在兜里,没事也能当个零嘴。”
想到这,苏淮锦笑了笑,随即又垂下眼。
抬手将手里的垃圾袋扔进垃圾桶,她往后一躺,闭上眼。
时间总是这样,一味地带着人往前走,不曾停下脚步,不管人的死活,也不管爱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