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只是想看个戏的

　　“爸。”许志高还要说点什么。

宋秀英却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都先出去。

走廊，宋秀英对几个儿子说：

“既然老头子没事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老二下午要赶火车，就跟老四他们一块走吧，老四到时好送你去火车站。

老四，你看着点家里，我过一阵子再过去。”

“妈，我们等爸出院了再走吧，反正市里也近，

筱筱他们都要过完元宵节才开学，下午我先送二哥去火车站。”

“嗯，也行吧。”

免得到时候元宵节家里冷冷清清的，老头更难过。

正月十三下午，许老头非要出院，没办法，宋秀英便让许志远将老头接了回来。

许老头回家后，一直都情绪不高，很沉默，

总是坐在院子里，默默地吸着他的旱烟，时不时地望向院门口。

全家人都知道他在等谁。

一直到元宵节这天，一大早，许老头又坐在老柿子树下，咂吧着旱烟。

宋秀英和许志远在厨房弄早饭，看着老头的样子，宋秀英一阵一阵发愁。

“老四，你说你爸这样可咋整，你说，他不会弄出什么病来吧?”

她都听说了，经常怄气的人容易生病。

“妈，应该不会的吧。”

“唉，这个许老大，也不知道来看看老头。”

从那晚吵过之后，许志峰便再没在许家露过面，

每每看着老头望向院门口的目光，宋秀英便觉心一阵一阵抽着疼。

许志远手里包着饺子，眼睛转了转便开口：

“妈，不然，我给您支一招?”

“你有办法?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办法就快说。”

许志远凑到老母亲耳朵边，叽里咕噜一阵。

“怎么样?”

许志远冲老妈子挑挑眉。

“能行吗?”

“肯定行，要不你试试?”

“行吧，我试试。”

宋秀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便抬脚朝院子里走去。

许志远赶紧在厨房小窗下找个位置，躲起来偷偷看热闹。

“啪。”

走到小桌前，宋秀英将手里的围裙丢在桌上。

“许德茂，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大过年的，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你就非得这么作?

你是谁呀，一家人都得围着你转?”

许老头只是最初被惊了一下，接着便继续抽着他的旱烟。

“老二三天两头地从部队打电话回来，老三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还不忘每天回来看你两次，菊花这几天也往家跑几次了，老四更是一家人都在家陪你，你就说，你到底想怎么着?”

原本是演戏，宋秀英说着说着真有点生气了。

“合着就他许老大是你的儿子，这几个都是捡来的呗。”

“我告诉你，你不心疼我的孩子，我心疼。”

“我也知道，老大的生母温柔，贤惠，不像我，是个母老虎，你就想着她，你就喜欢她生的儿子，我生的你都不在乎，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死老婆子，说什么呢，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害臊。”

看到宋秀英似乎真有些伤心了，许老头终于有了反应。

许志远：厉害了，我的老娘，世界欠你一座奥斯卡。

“好好好，许德茂，你想着你死去的老婆，你想着许老大，你就去跟他们过去，我以后就跟着老四，就是以后死了，你也跟她埋一块儿，我自个儿埋一堆。”

宋秀英说着就站了起来，快步往正屋走去。

许志远赶紧从厨房跑出来，该他机灵小助攻上场了：

“妈，我爸他不是那个意思，你要干什么呀?”

“干什么，干什么，我不跟他过了，我要跟他离婚。”

许志远追上他妈，给她点了个赞。

“妈，不错呀，您这演技，杠杠的，是哪个体系的?斯坦尼?布莱希特?还是梅兰芳?”

许志远一回神，才发现他妈已经走进了正屋。

“唉，妈，你等等我呀，你别走这么快。”

许志远跟着宋秀英进了屋，发现宋秀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正在搬箱子。

“妈妈妈，你要干嘛呀，你搬箱子干嘛?”

许志远冲着门口喊了两声，才低声问他妈：

“妈，我们一定要演得这么逼真吗?要不，做做样子得了。”

这搬出去了，一会儿还得搬回来，都是他的活。

“老四，你把这两个箱子给我搬出去，这是我妈给我的嫁妆，我要带走。”

“妈，你别这样，爸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是那个意思，我不跟他过了，我要跟他离婚。”

许老头也跟着进了屋，听到宋秀英的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许志远及时扶了一把。

“你个死老婆子，你说什么呢，多大年纪了，丢不丢人。”

“我丢什么人了，我是正正经经嫁到你许家来的，我给你生儿育女的，你呢，这么多年了，你就向着你前妻生的。”

“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这几天都在干嘛呢?”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许志远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戏。

宋秀英边吵，边继续收拾东西，她大力将衣柜里的衣服一股脑地拖出来，丢到床上。

这时啪的一声，一个木头盒子掉到地上，从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两寸的黑白老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发黄，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人，梳着麻花辫，抱着个孩子。

那孩子，看着，有一点眼熟。。。

“咕噜。”

许志远吞了口口水，完了，要出大事了。

许老头脸色有点慌，弯腰想要捡起那张照片，却被宋秀英抢先了一步。

“好好好，你好得很，许德茂。”

原本做戏的宋秀英此刻真的被伤到了，她连退了几步。

这一次，宋秀英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东西，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发泄似的搬东西，她一件一件，仔细地收拾。

“妈，妈，那个，爸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许志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他只是想看个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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