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哟呵，好大的恩情

　　许志远带着几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竹篾球，几个小家伙兴奋极了，

尖叫声吸引了附近其他小朋友，很快，小队伍变成了大队伍。

“妈，你也不管管老四。”许志峰看不过眼。

“老四咋啦?”宋秀英茫然地抬起头，

她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还在想着中午弄点什么好吃的给她家老四补补，

她家老四前段时间太累了。

三家店装修，还有建工坊，都是许志远一个人弄的。

不像后世，有那么多专业的公司，打打电话，

就有人上门服务，

一条龙，人家就把什么都弄好了。

这年月，买颗螺丝钉都得你亲自出马。

前期跑经营许可证，然后是三家店面的设计，

工坊的设计，买材料，盯装修，盯工坊的修建...

许志远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回来一身灰，一身泥，

几个月下来，人都瘦了一大圈。

“你看他，跟一群小孩子玩在一起，像什么话。”

“老大，你是不是很闲?”宋秀英认真地问。

“你要是很闲的话，你就好好想想，

怎么带领大家致富，我听老四说呀，那南方有一个村，家家都是万元户，

真的，老大，你看咱们隔壁村，人家都有几个万元户了，

你得学学，老四都说了，活到老，学到老。”

“妈，你懂什么呀，老四他一个街溜子，装什么洋先生。”

许志峰听老太太一口一个老四说，火气有些大，声音也就有些高。

“老大，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许老头刚回来，走到堂屋门口，便听到许志峰正大声跟宋秀英说话。

“跟你妈道歉。”

别的许老头可以不计较，一家人嘛，

总有个牙齿碰嘴唇的时候，但是，对老人不敬，他不会容忍。

曲红珍拉了拉许志峰的袖子，他们今天来，是有事求许志远的。

“妈，对不起，刚刚是我着急了。”

“算了，没事，我先去准备午饭了。”

许志峰原本就不是宋秀英生的，他妈生他时难产没了，

在他三岁时，许老头才又娶了宋秀英。

“你们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爸，我们有点事儿跟老四说。”

“什么事儿?”

“是这样，红珍娘家兄弟也想去老四的工坊里找个事儿做。”

那这是求人呀，许老头震惊了，

求人至少要有个求人的态度吧，这一上来又说老四，又惹许老太是几个意思?

其实许志峰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段时间，

他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人羡慕他有个那么出息的弟弟，

刚刚看到许志远那悠闲的样子，就没搂住脾气。

“爸，你一会帮我们说说好话呗。”

曲红珍开口，她知道，她家男人是放不下身段的。

“你们的事儿，我不掺和。”

许老头边说，边开始装自己的旱烟袋。

午饭，许家堂屋。

许志远陪一群小孩子崽子玩了半天，饿得不行，一上桌就开始认真地干饭。

几个小的也饿得不行，一时只见桌上筷子来来去去，桌上的肉菜几个眨眼间，便只剩光盘了。

“瞧瞧你们几个，玩那么疯。老四你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宋秀英嘴里虽嫌弃着，却将桌上其它的菜往几个人面前移。

等到几个人吃饭速度慢了下来，许志峰才提了让曲红珍弟弟去工坊做工的事。

“老四，嫂子跟你说，这做生意呀，还是要自己人放心，你放心，我娘家弟弟又聪明又能干。”

“咳咳咳。”

许老头没忍住被呛到了。

又聪明又能干?谁不知道曲红珍娘家极度重男轻女，

她妈生了五个女儿后，才生了她小弟。那小子比许老四还大，

却天天没个正经的，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

“大嫂，现在工坊那边人够了，短期内应该不会招人。”

“老四，你就给安排安排，那不是咱自家的生意吗?用谁，

不用谁，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大哥大嫂，不行啊，我这小本生意，养不起闲人。”

“不养闲人，不养闲人，我小弟能干活的。”

“哦，是吗?我倒是听说，曲家小弟从来不下地的。”

“那，下地那活儿，多累呢，我小弟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那我不能招呀，我是花钱招人来干活的，不是找祖宗供的。”

“而且我这边有一条规定，不管是工坊，还是店里，招人都走正常流程，有能力的就上，不走后门。”

“砰。”

看着许志远敷衍的态度，许志峰有些生气，一掌便拍在了桌子上，

“今天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所有人的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看向许志峰。

“小宝，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

许志远对许家宝说。

许志高管着工坊的事，他媳妇儿负责码头的那家店，两个孩子便跟着老两口吃饭。

等几个孩子出去了，许志远定定地看向许志峰，气场全开。

一开始，许志峰还敢跟许志远对视，很快便移开视线，眼里带着不甘。

“我再说一遍，所有人，想进工坊或店里，等到招工时，走正常流程，有能力的，我们自然不会拒绝。”

“那，那老三怎么进了工坊，老三媳妇儿管着码头的店，他们有什么能力。老四，你不能因为和我们家志峰不是一个妈生的，就拿我们当外人吧。”

曲红珍不知死活地开口。

“啪。”许老头拿起一只碗就砸到了地上，

“都给我滚。”

“爸，你可是我亲爸，你也这么对我吗?还真是......”

还真是什么，许志峰没说出口，但大家都懂。

“我这些年对大家不薄吧，

那年春种，家里没肥料，不还是我给的肥料票吗?

还有那年，四弟妹生了阳阳，我还专门给买了两斤白糖，

老三在家种田，我没照顾他吗?”

“哟呵，好大的恩情，我们是不是得供着你呀，许支书?”

宋秀英开口了。

“这些年我们对你差了吗?

你媳妇生四个孩子，哪一个不是我伺候的月子?

四个孩子，哪一个不是我们老两口看大的?

那年生小四的时候难产，不是老三和老四抬去医院的?

还有那年小二被开水烫伤了腿，我在床上没白天没黑夜地抱了他大半个月。”

“现在孩子大了，用不着我们了，开始跟我们掰扯恩情了，是吧?”

“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儿了，我们也就把话说开，

许老大，我知道，这些年，你也没把我当你妈，没关系，我有儿子，我不缺儿子孝顺。

但是，你要搞清楚，你三岁我就嫁进来，别的不说，

给你煮饭，给你洗衣，还送你上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我当初要是稍微狠心一点，偏心一点，私心一点，你都过不了三年困难时期。”

附近十里八村，多少孩子折损在三年困难时期，

那时老二、老三已经出生了，他们老两口饿得吃观音土，却让三个孩子都好好地活了下来。

“我不求你记得这些，我不求你回报，但是我也要说明白，

我，宋秀英，没有对不起你，不欠你的。”

宋秀英说完有点喘，杜筱晴走过去，扶着老太太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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