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脱身囚笼

　　次日，养心殿。

赵泽坐在龙案后，眯着眼睛，翻阅眼前的卷宗。

主管太监高富贵和大宗正赵清，小心翼翼地伺候在旁。

“大宗正，二皇子被毒杀一案，你意如何？太子是否真凶？”赵泽扭头问赵清。

“臣弟所知道的细节，俱都写到卷宗里了。太子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圣裁，臣弟不敢妄自主张。”

赵清拱手作揖，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哼，今番我们不以君臣相处，只以兄弟相论。四弟，为兄诚恳咨询你的意见，还望畅所欲言，兄长我闻过则喜。”赵泽忽然换了一副轻松的口吻说话。

“臣弟不敢！臣弟不敢！”

赵清心头惶恐，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赵泽满脸怒容，猛然挥手，把卷宗和笔砚拨到地上，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赵清更加惶恐，匍匐于地，不敢动弹。高太监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东西。

“滚出去！捡它作甚？”

赵泽踹了高太监一脚，高太监慌忙退了出去。

养心殿内，只有赵泽、赵清两人。

“老四，你好歹是在边境带过兵、打过仗的，腾跃冲锋，势如霹雳，一杆点钢长枪如入无人之境，就连塞外蛮族的敌人，也称赞你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怎的回到朝堂，变成如此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之人？”赵泽怒道。

赵清犹豫片刻，凄然道：“皇帝大哥，弟弟我能说句心里话么”

“你讲！你讲！”赵泽喝道。

“臣弟在边境时，面对蛮族铁骑，从未有过一丝畏惧。就算是死，也是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死得其所。然而回到这朝堂之上，臣弟是真的怕了！”

“回到这大夏王朝的国都，才发现自己这直性子，是个格格不入之人。”

“兄弟之间尚且互相算计，更不必说臣子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大家你算计我，我暗害你，诡谲可怖，防不胜防，稍有不慎就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臣弟宁死与蛮族刀下，也不愿授人以柄，死得不明不白！”

赵清说罢，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赵泽长叹一声，将赵清扶起，叹道：“四弟，苦了你了。”

四弟赵清，与自己私交最好，曾在边境领军抗敌十载，在军中颇有威望。

登基后，将其召回朝堂，安置与宗人府中，削其兵权，也是帝王心术，有备无患。亲兄弟尚且如此防备，也难怪赵清心里有疙瘩。

“四弟，如今这大夏王朝，外有蛮族部落虎视眈眈，内有藩王势力尾大不掉。若是立储之争再起，恐非社稷之福啊。大哥今日就问四弟一句话：奕儿当不当起太子一职！”

赵泽此话，是一种表态：太子之位，才在德先。

“陛下，太子雅致高量，礼贤下士，才识广博，有承继大统之能。”赵清心一横，声音坚定。

“唉，四弟能说心里话，做哥哥的心头甚喜。太子之才，朕岂能不知？朕担心的是，太子心狠，若是日后登基，弟弟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赵泽叹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赵泽虽然心狠，对儿子们还是存了一些舐犊情深。

“陛下，依臣弟观之，二皇子必不是太子谋害。”赵清正色道。

“何以见得？”赵泽眼睛一亮。

“一者，太子智谋过人，岂会当面投毒，置自己于不利境地？二者，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又何必意气用事，诛杀毫无威胁的二皇子，自取其祸？”

赵清分析得在情在理。

赵清心里在赌：赌的是太子无事，平稳继位，自己就算是有功之人了。

“没错！没错！”

赵泽连连顿足。

“既如此，谁是真凶？”赵泽似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在询问四弟赵清。

“太子被废，谁获益最多，谁的嫌疑就最大。”

赵清点到为止。

赵泽目光收缩，脸上既有愤怒，又有悲恸。

“依臣弟猜测，凶手当是一早就投放了慢性毒药，只待二皇子毒发身亡，再栽赃太子。”赵清又说道。

此语合情合理！

“高富贵！”赵泽目光收缩，厉声喝道。

“老奴在！”高富贵急奔而入，跪在地上。

“传靳琪靳翰林，朕要草拟圣旨！”赵泽大声吩咐道。

“老奴明白！”

一个时辰后。

宗人府。

赵奕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故作虚弱之态，聆听圣旨。

圣旨有两层意思：一是把赵奕从宗人府释放，仍居太子府。二是暂时解散“六率”，责令赵奕在府上认真反省，未经天子允许，不得随意外出。

赵奕心头暗喜：虽然丧失了一部分自由，不过这个太子之位，算是保住了。

当晚，赵奕搬回了太子府。

依据大夏祖制，太子有“六率”，分别是虎贲、旅贲、射声、骁骑、羽林、游击，相当于太子的亲卫队。

当前，“六率”暂被剥离太子府，仅留二十多名侍卫。

太子“六率”的大统领朱志勇，暂归禁军管辖。

在几个侍从的搀扶下，赵奕踏进太子府，有恍若隔世之感。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吓煞老奴了！”

太子府的黄老管家老眼含泪，身子颤巍巍的，带着侍卫、仆役、车夫、奴婢等八九十人，冲赵奕下拜。

“吓煞妾身了！”

四个花枝招展的姬妾，眼里含泪，也冲着赵奕下拜。

“让诸位担惊受怕，本王之罪也。”

赵奕在对待自己身边人时，虽然算不上刻薄寡恩，却是严厉冷漠的时候多。

如今换了一副善解人意、彬彬有礼的面孔，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习惯。

“关上大门。陛下责令我在家读书，不得随意外出。”

赵奕吩咐道。

沉重的大门关上，太子府的院落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黄老管家，取我碧水剑来。”赵奕吩咐道。

黄老管家回到屋内书房，不多时，捧着一柄长剑，跪在赵奕面前。

这柄碧水剑，剑鞘为鲨皮所制，剑柄古朴雍容，乃是天子亲赐，非但削铁如泥，还是太子的信物。

赵奕拔剑在手，剑身寒芒闪烁，如一泓秋水。

“诸位，如今本王的六率统归禁军，手里无兵，势单力薄，尚未脱离危险！太子府上下，上至侍卫、亲随，下至车夫、花匠，都要武装起来，分成三班巡逻，不得有误！”

赵奕面色变得严峻起来，眼睛里弥漫着凛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