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灰烬

　　苏晚在通风管道里摸索前行，指尖蹭到的铁锈带着腥甜的血气。管道尽头渗着幽蓝的荧光，像极了陆予深送她的那枚蓝钻袖扣——他总说这是从火山灰里淬炼出的永恒。

“苏小姐！“陈默掀开检修口，眼镜片上全是裂痕。他手里攥着个老式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泛黄的合影：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两个襁褓，背景是“永宁医疗研究中心“的烫金牌匾。

夜风裹着汽油味灌进来，苏晚突然认出照片里的女人。那是她藏在铁盒最底层的照片，母亲说那是她素未谋面的小姨。

“这是陆总父亲实验室的通行证。“陈默将怀表塞进她手心，“表盘指针调至火警警报时间，能打开地下三层的档案室。“

直升机桨叶的轰鸣由远及近，探照灯扫过天台水箱。苏晚抓住陈默的手腕：“他还在下面！“

“陆总的心脏起搏器装了定位芯片，“陈默扯开衬衫，露出腰间绑着的炸药，“您每耽误一分钟，他的心电图就多一道裂痕。“

苏晚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凉的信号塔。怀表链子勒进掌心，她终于看清照片角落的日期：1998年7月11日。火灾发生的前一天。

**

地下实验室的应急灯泛着诡异的青白色。陆予深跪在监控室地板上，看着屏幕里苏晚跳上直升机的身影。父亲的手杖重重砸在他肩胛骨，金属义肢与骨骼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真感人。“陆振廷踢开染血的婚戒，“为了个小实验品，连移植心脏排异反应都敢瞒。“

陆予深咳出带冰碴的血——这是器官移植后遗症，每次情绪波动都会引发毛细血管冻结。他盯着滚到角落的戒指，想起今早苏晚替他系领带时，指尖擦过他锁骨下方疤痕的触感。

“您知道她为什么选珍珠白礼服吗？“他忽然笑起来，“因为我们在天台喂的第一只猫，毛色像月光落在雪地上。“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动，所有出口指示灯同时亮起诡异的蓝。陆振廷脸色骤变，这是最高级火警的顔色。

“当年永宁巷大火的温度是871℃。“陆予深抹掉嘴角的血，“刚好达到铂金融点。“他举起遥控器，拇指按在鲜红的爆破键上，“您猜这栋楼里，藏了多少铂金材质的实验舱？“

警报声响彻走廊时，苏晚正在档案室破解指纹锁。陈默给的怀表突然发烫，表盘投射出全息地图，蓝点标注的位置赫然是“活体样本库“。

“请验证双螺旋密钥。“电子女声冰冷地重复。

苏晚颤抖着将手掌按在扫描仪上。绿灯亮起的瞬间，她听见此起彼伏的玻璃碎裂声。上千个圆柱形培养舱陈列在眼前，每个舱体都漂浮着与她容貌相似的少女。

最中央的舱体标注着：LW-00，生存状态：妊娠中。

**

陆予深在浓烟中摸索到配电室，后背的枪伤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手机还剩2%电量，苏晚发来的最后定位在五公里外的跨海大桥。他想起十八岁生日那晚，父亲说他的心脏来自某个“自愿捐献的幸运儿“。

“你体内流着苏家的血。“陆振廷当年的狞笑与此刻的爆炸声重叠，“这才是最完美的实验——让实验品爱上自己的器官容器！“

变电箱迸出耀眼的电弧，陆予深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进供电枢纽。整栋大楼陷入黑暗的瞬间，他听见此起彼伏的胚胎啼哭声，像是从地狱深处涌出的诅咒。

苏晚就是在此时撞开铁门的。她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胸口纹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蓝火胎记。应急灯突然亮起，映出陆予深身后摇摇欲坠的钢架。

“接住！“她将婴儿抛过来的刹那，钢梁轰然倒塌。

陆予深飞扑上前，却在抓住襁褓时摸到冰冷的金属触感——这是个机械婴儿，胸腔里跳动着人工心脏。苏晚最后的笑容凝固在漫天火光里，像朵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

三个月后，陆予深站在新落成的医疗中心顶楼。他摘下呼吸面罩，露出脖颈处新移植的皮肤，底下隐约可见LW-00的刺青。陈默递上加密档案，卫星照片显示南太平洋某座私人岛屿上，有个戴珍珠发卡的女子正在给婴儿喂奶。

“苏小姐的克隆体还在培育中。“陈默说，“但根据脑电波同步率......“

“不用找了。“陆予深抚摸着玻璃幕墙上的蓝火纹路，“她把自己变成了永不熄灭的源代码。“晨光穿透云层时，他左胸突然泛起暖意——那里植入的微型芯片上，刻着苏晚最后一封邮件的结尾：

“当蓝火亮起时，记得看看月亮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