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舞会

　　江厌和温子宁又走回了庄园的城堡内。

一路上，江厌带着温子宁走过了花园，喷泉，雕塑等好多好多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建筑，还吃了很多好吃的点心。

温子宁都有些讶异，江厌怎么突然这么了解庄园内部的陈设，难道系统给他单独提示了吗？

“是来之前老妈说的。”

江厌没说自己“作弊”了，他实在解释不了那个名叫“枭”的男人，脑袋也一时卡壳没想起有系统的存在。

“哦～”

温子宁对此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厌，什么都没说。

舞会即将开始，乐师们在自己的位置上调整着乐器，来客们陆陆续续步入大厅，调整衣领，缓慢而自然的开始寻觅着舞伴。

男士们保持微笑，女士们戴好手套，把头发挽到脑后。

棕色头发的中年人缓步出现在大厅的高台上，他身着一身黑色金边的礼服，牵着一位金发白裙，风韵犹存的贵妇人。

江厌认出了那位妇人就是刚才拜访的卡顿夫人，自然也明白了那位中年人的身份就是庄园的主人：查尔斯·卡顿公爵。

“各位客人们，欢迎来到我的庄园。”

中年人的声音洪亮，语气自然的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但却给人一种很值得信赖的感觉。

“我是查尔斯·卡顿，来到这里的各位都是王都里有涵养的贵族先生和优秀的年轻人们，今天在这里举办的舞会，就是为大家放松身心，邂逅美好准备的，无需拘束，祝各位先生女士们玩的开心。”

卡顿公爵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轻拍双手。

“舞会开始。”

台下掌声响起，彩带飞舞在空中，欢呼声流转，乐师们开始吹奏乐器，空气一下子弥漫起欢快的气氛。

人们纷纷开始带上各式各样的动物面具，据公爵所说，这是为了在这个欢快的舞会上避开不必要的冒犯，无礼，增添神秘感的“小花招”。

“你会跳舞吗？江厌。”

温子宁被这氛围感染，也有些兴奋，她看着大厅内开始跳舞的人们，眼睛一眨一眨的。

“啊…我不会。”

江厌窘迫的摇了摇头。

“嗯…好吧。”

温子宁没有表现出太失望的样子，只是扁了扁嘴，她甚至随后还摆出一副坏笑的表情：

“所以之前在喷泉那里，你不回答我只是因为你不会跳舞么？”

“…嗯啊。”

江厌挠了挠头。

温子宁轻叹了口气。

“那你有那种动物面具么？我们看起来怪格格不入的。”

江厌笑着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侍者提前准备好的面具，那是在和温子宁逛庄园里的花园时，侍者递给他的。

“一只猫，一只狗，噗。”温子宁接过，看了看：“给你小狗。”

“好。”江厌说。

“我们去二楼吧？那里看的广阔些。”

“好。”

他们于是又走上楼去，路上，两位带着猫脸面具的棕发姑娘和金发姑娘与他们擦肩而过，棕发姑娘甚至和他们点头示意，江厌却感觉那个金发姑娘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路过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啦？”温子宁问。

“没什么。”江厌总感觉那个背影像极了班长视频时候的样子，但看着温子宁来到这里并没有提起，他犹豫了一下，也没说出来。

他其实蛮享受“二人生活”的，虽然有些不好…

“那走吧。”温子宁轻快的走上楼，她松开拉着江厌的手，把胳膊搭在护栏上，自上而下的俯视下面的舞会。

“dance～dance～”温子宁碎碎念。

江厌看到温子宁的样子，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很喜欢跳舞吗？”

“我的娘亲会跳舞～”温子宁不自觉的嘟起了嘴，她脸上带着笑：“所以小时候她经常和我玩跳舞游戏，算是很美好的回忆了，我和娘亲说好，每学会一个舞点她就带我去一次音乐喷泉，去够五次就带我去一次游乐园。”

“是吗…”

江厌记得自己的妈妈可从来没有陪他玩过类似的游戏。

“那你一定学会了很多舞吧？”

温子宁点了点头，笑着说：

“嗯呐，虽然很累很苦，但我学得可快了！游乐园的布偶熊先生都认识我了，我一过去就给它跳舞，哒哒哒，熊先生都跟我娘亲说我好厉害呢！”

江厌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向温子宁比了个大拇指。

他当然知道温子宁很厉害，他也觉得温子宁很厉害，可惜的是自己好像一点也不厉害，不然就可以陪她跳舞，或者聊点别的。

他找不到很多觉得会让女孩感兴趣的话题，一味地恭维他又觉得虚伪。

太没用啦……他想给这个女孩带来欢乐，像这个女孩带给他的一样，可他会的太少，能给她的也太少，甚至日常的回应也越来越重复，嗯，啊，好，他怎么会怎么笨呢？

“没关系的啦，江厌，只是看看也蛮不错的啦。”

温子宁温子宁却毫不在意的安慰着江厌，自己又转过头看着下面的人们。

她无意去过分要求男孩，其实也全然不在乎男孩会的才艺并不多，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不会很多东西也很正常，大不了有时间她再教给江厌不就好了？他们是朋友啊，朋友怎么会嫌弃对方呢？

只是现在她真的对下面很有兴趣，这场景让她想起小时候去游乐园的事……其实还有件事她没告诉江厌，那个时候小花还没有和她分开她也常常和小花手牵手在游乐园玩，快回家了就去音乐喷泉那跳会舞，小花也不怎么会跳，因此每次她都会带着小花一起跳，她扮演“王子”，小花则是“公主”。

她也是第一次现场看到真正的舞会是什么样子，男人们拉着女士们交织挪步，亦步亦趋，彼此对视着，眼睛里是各种意味。

好像很快乐，很好。

她其实……也蛮想当一次“公主”的。

江厌在旁边看着温子宁的侧脸。

“你的运气不错，小厌子，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孩。”

有一段时间未响起的声音又从脑海里响起。

江厌愣了一下，急忙小声回答：“你不是要帮我吗！怎么这么久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

“嘘。脑袋里想就好了，不用说出来，我能听到，刚才去办了点事情嘛。”

“哦……”

江厌想着：“不过小厌子是什么嘛！”

“朋友之间的爱称咯？不好听么？”

“我们什么时候成的朋友啊！”

“交易成立我们就是同党啦，同党懂不懂，利害关系一致，比朋友还靠谱呢。”

枭的语气愈加轻佻，和江厌初次遇到时截然不同，如果当时他就这样油嘴滑舌是话，估计江厌早就跑了。

“回归正题吧，小厌子，说实话，你真的有点配不上这个女孩。”

“……哦，配不上配不上呗，要你说。”

江厌心想。

“别那么大怨气嘛，你听我说完。”

“哦。”

“这个女孩机敏，得体，漂亮，善良，具有才能，见过世面，基本上许多这个年龄段大部分人没有的品质她都具有，你没发现么？她其实一直很听你的话哦？虽然偶尔你们会有拌嘴，可你没感觉到不管你干什么其实她都会陪你，你不想说话或者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她也不会追问，她全然不在乎你哪里不好，她甚至怕你愧疚还反过来安慰你唉？心思细腻到这种地步也很难吧？”

“……嗯。”

江厌低下了头。

“别急着低头，小朋友。”枭说：“用你聪明的小脑袋瓜想一想，天底下没有莫名其妙的事情，万事万物皆有其存在的理由，你没想过为什么吗？她为什么会这样对你，现实生活中她对其他人也这样么？你有什么值得她这样的？”

江厌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了旁边的温子宁一眼。

女孩还是保持着向下看的姿势，嘴角带笑，眼神迷离，像是在想着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

“因为她喜欢你啊，笨蛋。”

枭的语气逐渐放缓：

“她不喜欢你怎么会给你这么多这么多的机会呢？她不喜欢你怎么会默认去牵你的手呢？她和你一样傻么？还是说你觉得这样的女孩是个随便的人？”

“当然不是！”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江厌，爱情就是这么没来由的东西，在还未掺杂物质和众多利益时，它就像空中的烟火一样会突然在两个人之间爆开，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枭顿了顿，像是在给江厌思考的时间。

“她有很多的优点，但她也有一个缺点，甚至说不上缺点，只是一个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大多都有的共性——害怕孤独。”

“她被背叛过，江厌，你应该能看出来她的家庭环境其实很温馨，她的父母也很爱她，陪伴她的时间并不少，被爱包裹的人是最难面对莫名其妙的恶意的。她会恐慌，会怀疑自己，她需要除了父母以外的爱，每个人都需要，但她相比你而言其实反而会更害怕被抛弃，因为她得到的爱太多了，多到浅显的爱反而让她怀疑起那是不是爱。”

“所以她和每个人关系都很好，但再也不会有像李似花那样的朋友了，除了你。”

“啊？”

“因为你们有相似的地方。”枭好像叹了口气：“恐惧孤独，渴望爱，却又害怕爱。”

“时代在前进，人类也是，现在的人远比百年前的人思维向前，人会进化，孩子们也越来越早熟，温子宁这个女孩很善良，你也一样江厌，这是氛围造就的，两个善良的小孩会自然选择最平和的方式去得到爱——给予，就像你跑了半条街才追到的那幅画一样，可能就是在那个瞬间，温子宁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渴求的东西，或者说，自己的影子，于是她和你接触，在接触过程中她发现你和她一样敏感，害怕被抛弃，没有真心朋友，于是她更想接近你了，因为感觉你是同类，你会理解她，她想看，想看这样一个和自己性别不同性格不同的男孩怎么会有相同的恐惧。”

“想要爱也是一种恐惧么？”江厌不禁低声说。

“是恐惧啊，因为恐惧孤独才想要爱。”枭轻声说：“一个好学生和一个小透明天天在一起真的不会不起眼吗？其他人不会议论吗？这个女孩这么敏感不会意识到吗？她知道啊，她只是没在乎而已，她甚至都开始从你身上学习一些小特质了你没发现吗？她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有这么活泼么？”

“所以……她的喜欢是因为我和她很像？”

“那不重要，江厌，你还小，不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表面那样，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和爱，有的只是结果，你觉得你的喜欢单纯且无条件对么？那就鼓起你的勇气来堂堂正正的‘给予’，用你的方式，别像一个傻瓜一样支支吾吾的，优柔寡断从来会让事情适得其反。”

“……我知道了。”

江厌沉默了一会，语气逐渐变得坚定：“我不会别的，那我就在这里陪着她，她想去哪，去干什么，我都陪她，我不会，但我会在。”

“真棒。”枭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轻快：“勇敢的孩子有奖品。”

枭像念台词一样轻声说道：

“那就让我们，换首曲子。”

大厅的曲调一瞬间变了，婉转而悠扬的乐曲变成了激昂欢快的调子，中间好似穿插着若有若无的孩童欢笑声，大厅的人们毫无违和感的变换脚步，继续跳着舞。

看了许久的温子宁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调子她听过，在那座游乐场里，她甚至不自觉的顺着节拍两只脚交替在地上点着，两只手的手指也在护栏上轻轻击打。

外面的天空沉了下来，阳光被云层藏起微风拂过窗边刮入屋内，女孩长长的睫毛轻垂着，她慢慢放松，嘴角带笑。

江厌在一旁愣愣看着。

“奖品兑现。”

江厌听到了那男人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身体越来越轻的感觉。

他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温子宁。”

那是自己的声音，但又不同，那语调坚定且真挚，像是无数次呼唤过一样。

女孩转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他低下头，单膝下跪的同时轻轻拉起了女孩的手。

“可以请你跳支舞么？”

温子宁看着眼前的江厌，俏脸微红，江厌的眼睛里好像忽然有了神秘的魅力，让她不自觉的陷入进去。

“能…但是，你不是不会…”

“江厌”没有让她说出口。

他缓缓站起，拉起温子宁，脚步缓重而有力，他在前，温子宁在后，他们一起缓缓的走下了楼梯，走入人群。

“江厌”轻轻的拉住温子宁的手，脚步交替，开始了缓慢的移动，他的动作轻柔，稳定，配合着乐调一步又一步。

温子宁瞪大了双眼，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孩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的动作很熟练，完全不像一个新手，温子宁甚至感觉眼前的人是不是换了灵魂，这种气质她只有在一些聚会上才见过相似的人，她甚至有了些局促和紧张的感觉。

只是面前的男孩微笑的看着她，好像在轻声安慰。

“放轻松。”

于是她放松下来，跟随起男孩的脚步。

脚步轻点，前，前，后，后，旋转，拉扯，曲子越拉越长，松快的调子又逐渐变为婉转而悠扬的曲调，他们的舞步也开始变缓……

温子宁忽然听到了面前的男孩嘴唇蠕动，好像说了什么。

“时间到啦，自己的公主要好好照顾哦？别把她弄丢了。”

她忽然感觉面前的男孩顿了一下。

温子宁下意识发力，接过了双人舞的主导位。

面前的男孩脚步忽然变得杂乱，刚才沉稳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眼睛乱转，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Birds fly， antelopes run

曲子里好像有了意味不明的歌词。

“江厌？”

“…啊？”

温子宁笑了，她摇了摇头，好像明白了什么，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定是这个男孩为自己做了什么吧。

可说真的，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江厌，笨笨的，但一眼就感觉他像是属于你的。

她轻声说着：“谢谢。”

江厌没有听到。

他们继续跳舞，男孩的脚步勉强跟随，但两人之间的眼神里却比一开始多了什么。

——Passion and joy dance with the wind

江厌有些心虚，借由那个男人的奇怪手段，他自然就知道怎么跳了，但还是怕女孩觉得他配合不好，本来对的地方也有点偏差了…

可温子宁却忽然紧握住了他的手。

“江厌，你跳的很好，一点也不糟糕。”

她说出了这句话，眼睛里好像带着光芒。

“这场舞，比我在游乐园的任何一场都要开心。”

女孩在笑。

“真的很开心。”

——Just a caged bird， just a sheep on the run

背叛为爱侵染，伤痕逐渐愈合，年少纯真的情感成了治愈一切的良药。

江厌也笑了。

只是曲终。

——All freedom and love will eventually perish

“皮尔——！”

撕心裂肺的尖叫忽然响彻整个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