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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栉风沐雨

书名:王莽撵刘秀 分类:历史 作者:醒了就微笑 更新时间:2025-02-25 17:2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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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光见皇帝脸色乌青,怒到了极点,不及多想就急忙离席呵止董恭,“大夫且慢——”说罢揖礼陛阶之前,慢条斯理陈情道:“丞相臣光谨奏皇帝陛下:老臣巡狩猿陵有失,方有学子引祸阙下。董仲舒《天人三策》以儒家为要行太学,肃朝纲,正本清源。鲍宣乃我鸿学大儒,铁面无私反累其罪,深为太学门生所诟病。今学子千人守阙上书,虽为妄举,却也忠义,臣光伏惟陛下酌情,圣王者不贵义而贵法,法必明,令必行,可大治也。”孔光奏罢,曳书奉上。

天家接过学子上书,粗略一观就丢掷案台,嘶哑着声音招呼董贤,“圣卿也来评评看看,这书里满是‘怨戾′之气,无有一丝谦和之语。如今这学子敢逼宫阙下,卿说此风可长否?”

董贤一听天家质问,自己也是无所适从,顺意是罪不顺亦罪,这各国的使节都张嘴儿瞪眼儿,稍不留神天下皆闻。寻思片刻方小声嗫嚅:“以奴家看,太学子弟守阙上书,实逮至清世,则复入于矫枉过正之检。仪前执金吾曾来报请,言说学子们坐地祈愿,行行列列都秩序井然,察无半点儿滋事苗头。臣贤不敢恃宠而专,伏惟陛下镜察明鉴。”

刘欣听了这番托辞,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自从染了这身顽疾,麦秸火儿脾气便愈日暴增,生怕有日随病疠加重,由着性子杀尽忠良。尚记得昨夜与圣卿一道贴面共浴,那五蕴香汤云蒸雾绕的,妙似误入了圣域仙境。圣卿那鲜嫩的藕臂自汤中漓出,粘着花瓣儿,淌着露水,竟忘了自身为带病之躯。醉卧在陆离的仙域里,一呼一吸都倍感甜蜜……

圣卿将秀发拢于身后,腋窝儿处深埋那倦卧的鹅毛都裸露了出来,摇首艳羡,令人醉目,加之两坨隆胸与腹肌,圣洁与完美竟汇拢一身,简直用何种华贵的辞藻都无从企及……这棱角分明的瓷釉的雕塑,也许只属梦呓中,只属于元神展翅飞升的样子……

圣卿将浴巾没水中浸湿,那拧干的姿势犹显阳刚。见他为自己轻沾秀发,鼻息煲煨着几缕青丝,酥酥麻麻,醉生梦死。伊人将玉梳自发顶一灌,托腮观看它滑落的样子,耳畔哼起了榆林小曲儿。小曲儿清幽和着意境,叫人如同置身于林中,弯腰釆撷那冒头儿的鲜菇,以及各色飘摇的野花儿……

听着伊人心爱的小曲儿,忍不住晃动着小脑瓜儿,天真无邪地叫嚷着:“明日摆驾上林吧?”圣卿听了迷惑道:“发烧么,又打什么鬼主意?”说罢伸出二指来。刘欣眯眼儿忒笑道:“釆呀么釆呀釆蘑菇……”董贤听了哑笑道:“啊呿,想啥呢!莫非脑子进水了,明儿个可是大朝仪!”“那后天。”“那也不行!想到一出儿是一出儿,刚跨春的门儿,得过霉雨季。”

“是么?”刘欣轻拍着自己脑门儿,恋恋不舍回了现实,见他挽发正欲出浴,就一脸娇嗤,嘟囔道:“你走你走,等朕淹毙。”伊人疾又跳入了汤中,轻拍下他的瘦脊道:“受不得汝这暴脾气。”刘欣仰脸儿哑笑道:“来日无多,人生几何。有日朕躬发了疯,欲杀满朝文武卿,君当如何呀?”“又说那话,塞住驴毛。”刘欣畅笑,“这还差不多。”

刘欣见丞相仍揖礼阶前,脸子一扽叹口气,又挥动袖袂哑声道:“大道至简,就依公言。司隶之事朕也有失,弗能正己,焉能正人哪?”

忽听皇帝自陈得失,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孔光差点儿惊掉了下巴。浪子回头金不换,无论天家经历了甚么,这心里的磐石终落了地。却又怕他又立又废,翻三倒四的,就躬身一揖絮叨道:“董夫子曰,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凤鸟不至,河不出图。今陛下贵为上天之子,扬天张袂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

天家一听这老套路,嫌恶得不行,真想把耳朵片子都割了去。生怕再喋喋不休地说教下去,赶紧苦笑着岔开话题:“过了三十是初一,出门纳福,入户千祥,终是过了年的门。黎庶万家张灯结彩,锦衣玉食的,然太学门生伏谒阙下,空腹上书,披肝沥胆,傲雪凌霜,怎不叫朕额蹙心痛?西少府速着太官令,前去庖间多备些饭食。丞相奉诏告慰学子,司隶署人无罪释放,鲍子都也死罪可免,以髡钳之刑发配上党!”

孔光见皇帝开了金口,脸褶子一开颂唱道:“陛下圣明,皇恩浩荡哇——”藩王百官及各路使节皆笑逐颜开,面北拜赞道:“皇恩浩荡——”

而于长安城南的都船狱内,鲍宣还未曾见过光明,一直被黑暗与血腥裹挟。只有一盏飘忽不定的小龛油灯,尚能证实未入阴曹……

估摸双腿已不听使唤,整个身躯像一摊烂泥瘫卧在那里,扯破的中单上污血连片,多处皮肉溃烂生紫,刺鼻的霉臭令人喷鼻。忽见那烂泥动了一动,裂开了一团瓷白的东西,细听似有呻吟之声,方知那白物是他的门齿。

接着就是剧烈地窒咳,随之涌出一股股血沫儿,血沫儿顺着那乌青的嘴角儿,丝丝缕缕地斜扯了下去。如此斜靠着湿潮的墙壁,双股兀自颤栗不已。或是右肘酸麻无力,身子忽而向侧边倾去,一声不吭栽向角里,残缺的牙洞往外冒着带泡的血丝……

廊道里走来五名狱吏,为首的瞄上鲍宣一眼,便打开槛门吼叫道:“起了起了!算你侥幸,鬼门关上兜了一圈儿。上边儿判尔发配上党,好赖捡回了一条命。好好活吧,死都不怕,还怕活着?”说话间踢槛进了牢内。

为首的见他蠕动了一下,于是往他身旁一蹲,拍肩叹道:“莫说冤枉,我们比你还知道冤枉。这自古以来法大王大?人家吐口唾沫是圣旨,咱出口硬气是放屁。也就这样,依理最低是城旦随刑的,刚来个告诫,看来这学生振臂一呼,朝廷还是给足了颜面。”

说罢几人拖他起身,另有狱卒掂了把铁剪,大大咧咧顺他头皮将那口蓬松的青丝给直掠了下来,末了又套上重箍,足砸脚镣,半扯半扶押出了狱门。

鲍宣艰难拧开了双眸。于愿已了,不求来世,心中自是波澜不惊。在这肮脏的人世里,每走一步都是渡劫。当你惧怕黑夜时,鬼魅魍魉便如影随形;当你蔑视黑夜时,反而东出鱼肚白。标记出你的启明星,余生所行皆坦途……

曜曜金轮于厚厚的云层间刚一露头,一根根阳光便若离弦的箭镞般抛射下来,黑涯涯能刺瞎人的眼睛。鲍宣赶忙阖上了双眸,俟再挣开时,但见面前停靠一双马的辎车。确切地说,这是一辆用木板环扣的押解重犯的槛车,四面有横板加固,密不透风。人被扔进槛车之时,方知里面铺有一层厚厚的苫草。槛车每挪动一步,鲍宣只觉得蜷缩的周身宛若针扎般地疼痛。

长安东出的灞桥两岸,十里长堤有柳丝吐穗,百草萌动。此地最为长安要冲,凡自西东而入出峣、潼两关者,路必由之。今日三辅万民得知鲍司隶由此东出北上,皆万人空巷,夹道相送。而西宫东门那守阙上疏的上千太学门生,也步行十里云集于此,只为能轻折慢柳,惜惜伤别。

有人惊呼,鲍司隶槛车已东出霸门,新都候王莽忙委身下得轺车,俟整衣束带一番,便与故友刘歆喃喃丝语道:“灞桥自古又称情尽,情尽桥啊情尽桥,或是鲍子都不屑与妖人同舞,还是与旧廷断义割袍?”

刘歆见万人空巷皆来相送,遂捋须长叹道:“红尘沾衣轻轻过,不怪帝王不早朝。江山代有才人出,花前月下自逍遥。此情此景,敢言不是子都心境?”

王莽凝重地望着远方,望着那雾锁烟笼的青门的方向,散乱的胡须遂向后飘去,内里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沧桑的忧伤。惜别有感,遂两眼濛濛,仰天长叹道:“谁人不想醉花潮,无奈家国难弃抛。空有凌云报国志,折柳离恨一条条。”说罢趋步于堤坝柳边,展袖轻轻折断一枝,小风一吹,泪滴便若那灿灿的晨露般洇湿了柳条。

槛车自西向东缓缓而来,所到之处,夹道的柳枝纷纷抛向那槛车的玄轮,又见那风吹的芦苇次第下拜,凄凄哀哀。车近灞桥,但见王咸、桓荣二人率众学子深揖道边,埋首痛惜,不忍直视。上得灞桥,刘歆疾上前一把拦下了双马辕头,槛车遂戛然而止。押解的十多名狱卒见势不妙,赶忙手抄环首钢刀直逼上来。

王莽见状忙上前深揖一礼,恭谨道:“诸位吏官一路辛苦,王莽这厢有礼了。”那吏头绕着王莽转了三匝,见这小民虽破衣褴衫,腰间竟坠有二釆的紫绶,忙尬笑着回礼道:“观君公这幅小民装扮,可是那新都侯国的贤德公么?”刘歆见这吏头鬼灵精怪,便浮夸道:“这位吏官好有眼力,但遇东风一定会察举廉郎。我等皆是子都故人,今日灞桥相送,还望吏官行个方便。”

不料吏头一听这话便面露难色,讨饶道:“贤德公之仁善声名远赫,我等苦吏下人自是仰慕之至。君不见这槛车之上,有廷尉诏狱封金戳印,未到下站不得开启么?二位君公但放宽心,我等好生照料便是,若有差池,愿提头来见,万望贤德公体恤下人缧绁之苦。”

王莽见开槛无果,便无奈上前扒在槛边轻轻呼唤道:“子都贤弟,可否安好,可否听得我等召唤?”王莽说罢,又侧耳倾听一番,果有微弱之音于车内传来:“瞻见明公,子都——感荷高情!”言罢便有啜泣之声隐隐传来。

王莽闻声便不忍再听,唏嘘一番,便将一云纹漆匮交于吏头,且谆谆嘱托道:“这有车马劳顿五铢千钱,王不留行散若干,还望仁兄每到驿馆便与司隶敷药一次,伏惟成全!”那吏头见王莽如此慷慨,忙揖礼回道:“贤德公但放宽心,仆定将鲍司隶好生照管,同案同席,若有食言,必遭天谴!”说罢退后深揖于地。

王莽折身将柳枝插于马头,遂立于一侧回揖道:“司隶走好,就此别过。”刘歆、王咸及一众学子闻言也便深揖于地,依依跟唱道:“司隶走好。”……槛车随之扬鞭而动,吱吱有声。鲍宣吃力趴于槛门缝处往外瞧看,但见天地混沌一片,小雪轻飘,寒风似刀,便紧阖双眸,几滴珠泪终把持不住,熠熠于内眦滚落而下,遂消弭于无形。

车过灞桥,鲍子都便朝向长安的方面,痛楚有声地赋诗一首,以寄哀情:不堪江山万里图,日落西山暮。长安今起又飘雪,故国缟素莹莹映残月。长乐未央矗千年,城头大纛换。囚车独吟对囚衣,前途漫漫杳杳无归期……

京城的春日若白驹过隙,这寒冬的残雪尚未褪尽,已能嗅到夏日铄石流金之气息了。

椒风殿内自打有了龙种之幸,风头便一直盖过了椒房。前日刚刚御赐下发了绫罗百匹,昨个儿又于省庐划拨来宫婢百名,便是今日也不闲着,又差黄门加赏十二枚金饼小龙。这轮番的恩施,并未给董昭仪带来些许的惊喜,随之宠渥日重,心头却逐日垒筑起一道带甲的阴晦之城来。

这一连数月皆自闭宫中,独坐愁城,可吓坏了身旁的侍吏杏姑及那帮司闱的嬷嬷们。趁着天气向好,微风不燥,杏姑几人便软磨硬泡了好一阵子,总算把昭仪从后寝宫室引到了掖庭花园之中。

今日昭仪只穿了身素单罨画的对襟襦裙,因身怀六甲八月有余,这下腹便似羯鼓催花般圆滚滚的,与上头那燕妒莺惭的粉嫩小脸搭配一处,略略有了一丝方枘圆凿之感觉。

昭仪也自知有碍观瞻,便用小拳捶打着杏姑的平胸,娇嗤道:“丑死了,可否将丝绦束紧一些。”说罢便挣出两只手来,正欲于绦带处勾出活结,便被杏姑上前一把攥紧,遂连哄带骗道:“如是勒得过紧,婴儿如何喘气?娘娘初为人母,尚不知人母之贵呢!这母吸亦吸,母呼亦呼,一月暗居,三年乳哺。若是椒房也有这弄璋之喜,哪里轮得我椒风之贵呢!”

“烂舌奴,不提那中宫能会噎死?”昭仪见杏姑又口无遮拦,脸色便忽地变得铁青,遂两眼一翻道:“你这嘴巴再缝不住,我便用月例衬子给你塞住。还未长教训,上次若非陛下袒护,大长秋早捕你扔去上林虎园了。”几宫人听罢忙掩嘴一笑,哪知杏姑只眼角一撇,讪笑道:“月例衬子?亏娘娘也说得出口!想来也是,若我等女流皆将这衬子敷做面罩,说不定整个京城都流行起来呢!”

“咳咳,快嘬住吧,你看你说这是什么话呀!”一旁的嬷嬷差一点笑岔。几人正嬉笑怒骂间,忽见一驷马华盖的轺车,于对岸自北向南缓缓掠过。从车后从妇及宫人们的装扮来看,当是敬武公主府的车驾。

待车驾掩没于中宫阙门,杏姑便朝对方轻啐了一口,悻悻道:“这敬武镇日往椒房殿跑,天天摇唇弄舌的,擅生是非,不是甚省油的灯。昔日离间东、桂二宫,莫非又要鼓捣出什么幺蛾子来么?”

昭仪见前面这片紫槐树林疏影暗香,蓊郁蔽日,便寻了块磐石缓缓坐下。遂松了松腰间的丝绦,颦眉添愁道:“听闻敬武自小便是克夫的命。适婚时便嫁与张汤玄孙张临为妻,可怜福平侯福薄命浅,刚育一子张放便驾鹤西去;又嫁与武帝名将赵充国之孙临平侯赵钦,也无子而终;后又经成皇帝作媒,嫁给了第三任丈夫高阳侯薛宣,焉知丞相薛宣受定陵侯淳于长涉案连坐,被罢官归第。敬武公主不愿跟随,便一直居留公主府中。”

“奴家可听说,这公主玩得花,与继子薛况也有一腿?”杏姑话赶话说到这里,便自知嘴贱,疾伸出手掌轻轻掴打了自己两把耳光,遂下唇一撇,眼睑生生翻了上去。

“真不害臊。你一区区黄毛丫头,怎会对那床闱之事尤感上心?”昭仪斥罢仍有不甘,便随手拾起一枝带泥的槐角丢了过去。杏姑见状遂跳将起来,见槐角落于池塘之中,便手舞足蹈地嗔笑道:“打不着,打不着。”有女师嬷嬷便上得昭仪跟前,附耳笑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杏姑是愈发留不得了。伏惟娘娘行个恩典,便将这侍吏赐那薛况做个填房,这一来可洞悉公主府事,二来又可结秦晋之好,何乐不为呢?”

昭仪一听便“噗哧”笑道:“你道那薛况为泛泛之辈?昔日薛宣与其弟薛修因后母守孝之事发生争执,兄弟反目。朝堂之上,有博士申咸给事中毁谤薛宣不供养后母,不服丧,不应高居列侯之位。时任右曹侍郎的薛况,闻听申咸诋毁父翁便暗中生恨,遂唆使门客杨明,命其毁坏申咸容貌,让他做不得朝官。杨明便于宫外拦下申咸,不但削掉了他的鼻子,还砍了八刀。这下倒好,薛况被流放敦煌戍边,薛宣则被夺爵免为庶人。”

杏姑托腮静思了一阵儿,闻听薛况戍边敦煌,便抓耳挠腮道:“既然薛况不居京中,又为何传出与继母私通?”

“你这丫头,三句离不得玄素术事。”昭仪“格格”笑了两声,又点了点杏姑鼻尖儿,小声道:“这薛宣前年死于故地,敬武公主便告于天家,将夫君尸身运回陪葬延陵。后薛况奔丧也私自回京,去春逢日食之凶大赦天下,便名正言顺留驻于公主府中。今日你若诚做少妻,本宫改日便知会一声,三人同檐,看他如何与公主私通。”

杏姑翻眼瞟了瞟娘娘,又若有所思地拨弄起鬓角慵懒的秀发,末了拈花一笑道:“托娘娘的福,耳濡目染惯了,自然也习得一二。杏儿不才,莫说是攀上皇亲,便是下嫁一门户将,奴婢也甘之若饴呢!倒是可惜那户将甄郎,自打迁去公主府,便有了羊入虎口的不祥。”昭仪闻听此言,便料其意有所指。这不提便罢,一提心中倒似那溃堤的汹涌的浪潮,一发而不可收拾……

此刻耳畔只听得掖庭丞嬷嬷咬牙切齿地叫嚷:“堂堂椒风六百石内官,怎生脸比城墙都厚,竟会道出如此聒不知耻的话来。悉知娘娘贤淑廉善,若搁至别宫,早将尔去眼、煇耳、断了手足了。”

提起户将,便忆起那些寒夜涴檀痕,白昼酒浇愁的日日夜夜,以及于董府的那次粉蓼色的初识。彼时的伊人,头戴樊哙冠,身穿重黄沙毂的禅衣,英姿勃发地肃揖一礼道:“都尉骑下郎官甄寻,诚祈娘娘万福千秋。”移目过去,竟见其人眉如翠羽,肤若白雪,齿似合贝,唇象薄月,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天赐童子。

昭仪不由心中隐隐一痛,羞赧之极便曳袖以挡。自那一日起,昭仪便整宿整夜地失眠,瘁累无极又相思无期,于是在一个秋实透熟的向晚,兀自寻到兄长董贤,毫无厘头地将那甄寻要将过去,做了椒风宫门的郎中户将。

为博户将解颐一笑,昭仪便破天荒置办了酒宴,名曰接风,实乃倾慕。爱酿的酒一喝就醉,情泡的心一碰就碎。醉倚于伊人垄中的那一刻起,僵硬的心,便似潭边的花蕾般悄然绽放,释放出女人窖香的气息。

有了念想便有了邂逅,有了邂逅便有了耳鬓厮磨,便有了刻骨铭心的破冰之旅……那痛彻心扉的一刹那,以其饱含恶意的贪婪的施与,使自已修长的指甲毫无顾忌地刺入其颤动的双肩的肌肉里……昭仪自言我有多痛,你便亦要有多痛,我能忍受这逆天的裂肺撕心,你便必也忍受这十指剜心的冲天的虐刑!

如此小小的膺惩之意,竟使对方突然萌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愤怒。甄寻鸱视狼顾地弯下颈首,竟一路顺沿那紧阖的眼窠、轻抿的唇路、细滑的脖胫及突兀的锁骨,一路……哑喑之声,终是抵不过这狂风骤雨的摧折,扑嗽嗽于卧蚕之上败垂下来,便与这泼天的愁恨一道,深深埋下了一粒冤孽的种子……